休息了许久,我终于回来了。这个三月,我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我用了很久自救,去做各种尝试,然后找到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在无尽虚无的空间里,我像一只无依无靠的气球飘浮着,身体被挤压,变得僵硬,麻木。我知道我陷入了绝境,但是我不明白,我为何会陷入绝境,于是我开始了长达几个月的自救之旅。
这种感受是从何时开始,我不甚清楚。我记得有一日,我上完课之后,站在客厅里对迪先生说,我好想哭,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话还没有说完,我发现我已经哭了,眼睛流进了我的嘴巴里,很咸。迪先生走过来抱着我说,你累了,就休息。
我问他,我怎么了?他说你累了。我说,我疯了。他说,你累了。
过了没多久,我似乎又好了,可以充满激情地生活了。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就如这般情绪不稳,只是不同的是,那时候,我会因为很多事情绪不稳,而像这一次这样毫无缘由的情绪波动是从未有过的。
这种很突兀的情绪,让我有些无措,因为它甚至连个起因也没有,就更无法深究其根源。过了没多久,我的身体经常会出现各种奇怪的反应,瞬间发热,接着会出一身冷汗,没有由来的发抖。有时一整天都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里,有时头会疼很久,吃药甚至都毫无用处,有时我会一次性吃下去两颗止疼药都毫无用处。
不过无论身体如何折腾,大脑却一直很清醒。我知道我大概是病了,病因不详,身体在呼救,大脑和身体没有同步。
迪先生一直很焦虑,他常常试图给我讲各种道理。而我发现,道理我都懂,而且脑子很清晰,所有的痛苦仅仅来源于身体。
就在这段不断自救的日子里,我找到了很多一直困惑我的答案。
虚无源于什么?我不断地问自己。几乎每一天都在问,你拥有了别人羡慕的一切,你为何还要如此折腾自己?
一日复一日,我可以吃饭,喝水,上课,工作,可以笑靥如花地对待每一个人。可是内心一片荒芜,找不到落脚点,身体持续僵硬,头疼无法缓解。
除了迪先生,没有任何人发现我的异常。我买了很多心理学的书,一本一本地翻,又买了许多哲学的书,一本一本地翻。
在我实在无法支撑自己的时候,我决定出行,于是我走了很远的路,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在路上不断地寻找自己。
从外面回来之后,家里发生变故,母亲住院,我也跟着一同住进医院里,整整一个月,在医院里待着。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发现我彻底被装进了一个巨大的瓶子里,无法动弹,我每天带着这个瓶子出现在各种地方。我已经不会哭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除了心悸频繁,四肢麻木,其他一切都很正常。
那时候,我在想,我该做点啥。
我决定躺平。
我放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开始长达两个月的无所事事。散步,做菜,接娃,看书,晒太阳,给父母打电话,陪老公看电影。
我发现日子变得越来越长,每一天都过得好慢,我看着阳光一点点在我身体上移动,我听着儿子絮絮叨叨在我身边讲故事,我看着和我一起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做菜的丈夫。我看见路边的柳树抽了芽,看到阳台的梅花开了,看见公园里的大爷换了新轮椅,看见猫咪胖了好几圈。
而我的身体,就如这阳春三月一般,慢慢舒展开来,头疼也突然消失了,就像它突然出现一样。我的生活变得安逸平静。套在我身上的瓶子越来越轻,直到有一天早晨醒来,我发现瓶子不见了。
我知道我重新活了过来。
再回头看这段日子,就像看一段梦,神奇且无厘头。
而在我活过来不久,我和迪先生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吵架了。他表现得很反常,甚至离开了家。这些天,我一直在思量那天的情形,现在想来,为了孩子的争辩大概并不是缘由,而是陪我一起走过的这段日子,想来他也是过得很艰难。
有天,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句话:如果你对隐藏在体内的暴力视而不见,或者假装它并不存在,我想最终它可能会以恶意的形式爆发出来。
无论是我还是迪先生,我们都在努力寻找一个出口,在我们觉知到情绪异常的时候,我选择了隐忍,他选择了爆发。
而我们都在用某种方式自救。意识到这些之后,我选择原谅他,连同那些伤害一同都接受了。
日子还在继续,在经历了一场暴风雪之后,我们都获救了。
他说你活了,我说我没疯。他说不离婚,我说好好过。
而后我终于明白,虚无的缘由来自自身与世界失去了链接,当我再次回到生活里,那种虚无感突然就没了,原来眼下的每一刻都是那么美好。
而身体的反馈是在提醒我,你累了。这些年全年无休的工作,一刻也不敢停歇,总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却忘了,自己是人,不是神,也会累,也需要休息。活了三十多年,我学会了勤奋,吃苦,耐劳,却唯独忘记学习如何休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