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丛

熟悉的歪歪扭扭的窄巷里溢满了霞光，映射在一面的砖灰墙壁上，呈现出亮白的黄色来。时近黄昏，但也只是近了，尚未有落日韵味，一切依旧生机得明明晃晃。没有颓靡，没有绚丽，没有孤身一人。她伴着她的影子走在巷中。

路边稀稀疏疏散落着几丛花草，红橙蓝紫，各色各样，她无法分辨出它们的品类，像看陌生人类一般斜睨它们几秒。她的目光与她的步伐同速，没有事物可以让两者分离，因她只是她自己，一个孤独的、无法分割的整体。远处有一棵高耸的树，似是梧桐，她对于植物种类一向不甚了解，只偶尔对于它们的美丽生出些惊艳。再远处，是一片丛生杂草，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花朵，微微荡漾。有风不知从何处来。

她走过这条路已有很多次，或清晨，或午后，或夕阳西去时，或明月当空下，但每次走过，都有种熟悉的陌生，亦或是陌生的熟悉。也许是因为路边聚集了太多生命，而生命总是每时每刻变化的。不变的是她，和她脚下踩着的影子。周身飘动着柔软的风，自四面八方来。

风有温度，或冷或暖，而她触摸到的风大多是暖的，如同午后阳光，有时她已分不清萦绕在指尖的暖意究竟出自风还是四散的阳光，但它们又似乎本就是一体的，是阳光在飘动，亦是风丛在闪耀。风是丛生物，未尝孤单。无论如何，她与她的影子无法起舞，无法闪烁，亦非丛生。但她又享有这一切，纵使不属于自己。

巷路幽长却有尽头，她知道总有止步的时刻。天色渐晚，华灯四起，人们不再贪享阳光，连带着姗姗而来的微弱月色，都显得苍白而不起眼。她想起一层又一层的石阶，有人拾阶而上，她站在高台上望下去，是无数盛开的不知名花在石阶后妖娆，随着一阵风起漫漫纷飞，一瓣、两瓣、三瓣，花生于风中，迷了人眼。又是一阵风起，自四面八方，那棵梧桐已落于她身后。窄巷昏暗，最后一抹紫红色彩隐没天际，远方是万家灯火，隐约映出她和她的影子，以及一朵又一朵丛生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