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第二十八天—— 致亲爱的兜兜(一)
(一)
此刻，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把头发一根不落地束起，写想要说给你的话。
知道吗？最近的几天，脑子里很乱，你的样子总会不打招呼地扑入眼前，让我陷入回忆的呆滞。傍晚回来，坐在公交车里发呆，过了站点，才慌忙叫停，被司机伯伯好一顿训斥，在满车人的注视下仓皇逃窜，险些摔了跤，很是狼狈！我想如果你在场，你一定又会捂嘴偷乐，并指着我嘲笑:“瞧，你个样子，哈哈……”你眯起小眼，咧开小嘴，露出整排小白牙的样子，真的好搞笑！
前天是你三岁的生日，我抱着多多弟弟去看你，老远见你骑着新买的小车往小区门口飞跑，姥姥紧跟在后，蛋黄样的阳光厚厚地铺了一地。我紧追上去，大声叫着:“大哥哥，大哥哥……”你立马刹车停下，回头朝我笑，一脸的金灿灿，你三岁了！
是的，你三岁了，在你一岁多点，姥姥便教你说:“我今年三岁了，烙馍擀汤都会了！”这怪异的“早教”让我很是不解，但姥姥自有一套属于她的理论:等他能说囫囵，怕也就到三岁了！姥姥是固执的，她的固执源于她对时光的认知和理解——一切都是快的！
是的，一切都是快的！你三岁了，正如姥姥所料，你不仅能把“烙馍擀汤”说囫囵，你还能流利说出“我三岁了，会包扁食，能帮妈妈洗衣裳……”但前提得是高兴的时候。还记得那天你心情不好，耷拉着脑袋，姥爷问你:“宝宝三岁了，都会啥呀？”你头也不抬，小眼低垂着，喃喃自语:“我啥都不会，只会吃，只会吃！”想笑，但忍住了，我突然发现在这一切的快里，你不再是永远的愉悦开怀，除了大哭愤怒之外，也有了莫名的忧伤和失落，你的情绪逐渐丰富起来，你的世界也逐渐丰满起来。
是的，逐渐丰满起来，你会趴在茶几上拼拼图，一拼就是老半天，你跟姥姥说拼不好不可以吃饭；你会盘坐在沙发上，一手“宝马”一手“奥迪”来场疯狂大碰撞，嘴里大叫着助威；你会斜卧在地上搭积木，垒高楼，建大桥，忽而兴致勃勃，轻搭细放，忽而勃然大怒，横扫竖踢；只是无论怎样，我绝然不会靠近，因为那是单单属于你的世界，我希望你能深深地沉入其中并忘我地享受这自我构筑的乐趣！
在这个单单属于你的世界里，有神奇的想象:你跟妈妈讲书房里有只大黑猫，它有很长的尾巴。你瞪着那双小眼睛，用手认真地给妈妈打着比方；只要姥姥、姥爷、妈妈上卫生间，你总冲上前去，“卫生间里有大黑猫，我来保护你，老黑猫就不敢衔跑你了！”你站在卫生间里，像个威武的士兵；只要家里哪样东西找不到，你都会跳出来侦察，结果大多相似:凡是吃的东西，总会赖在肥波头上，凡是其它东西，准又是老黑猫干的坏事；还记得那天，咱俩躺在床上聊天，我问你:“董奕辰，你是从哪儿出来的呀？”“我从妈妈肚里出来。”你不假思索地回答。“怎么出来的呢？”我装作很好奇的样子，“妈妈肚子割一个小口，我露了个头，妈妈说—出来吧，我一蹦就蹦出来了！”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乐得直打滚，你一脸莫名其妙，挠着后脑勺，也悻悻地乐开了！
是的，你乐开了，乐开的样子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瞧，你又在指挥姥爷陪你玩了“我把皮球拿走，你假装哭，我再给你哈！”“呜呜呜……”姥爷如孩子般大哭起来，“给你，别哭了！”你如大人般安抚道。午后的阳光从阳台的窗子里探出头来，跳到电视柜上，想把这一切定格，于是渴望时间静止，在这静止的时间里，这屋里的所有房间只属于你和姥爷，“藏好了，开始找！”姥爷蜷缩在沙发角里，用抱枕堆落掩护；你钻到床底，屏息凝神；姥爷侧身斜躺在窗帘底下；你躲到阳台晾晒的床单背面……我傻呆地靠在椅背上，就这样静静地看你们这一老一小肆无忌惮地闹腾，姥爷的头发白了，你的个子高了，突然鼻子一酸，拼命复原已经红了的眼圈，使劲摁压将要涌出的眼泪，你信吗？小姨有摁压眼泪的本事，而你妈妈就没有！
是的，你妈妈没有，别看她平常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上周六，就在你生日的前一晚，你妈妈拿着我分别写与你一岁和两岁生日的小本子，跟我说有一天夜里，她醒来，翻找出这两个小本，边读边哭，哭了个痛痛快快后，又躺下睡去了！当时，我正帮一位哥哥写自荐信，在不太明亮的书房里，我扭过头，看到你妈妈的眼圈又红了，她是我最爱的姐姐，此刻，我跟她是如此之近，近到能清晰瞅见她鼻翼旁隐现的淡褐色的雀斑，她是最了解我的人，我有些怕她！我知道你也有些怕她“董奕辰，你又不穿鞋在地上踩……”“董奕辰，你又跪在地上用裤子擦地……”“董奕辰，你又在摸鸡鸡……”“董奕辰，你又偷吃糖……”拎耳朵、拍屁股、用手打、用脚跺……暴力过后，擦干眼泪，你又开始“美女”“妈妈”“妈妈”“美女”地叫唤开来，你从不记仇，因为你永远知道，之所以挨打，是因为自己有错在先！
是呀！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大人抑或是孩子，都应如此！因为每一次的批评和呵斥都是对你成长的修剪和规整，虽然方式方法不同，但其本质都是一样——一颗爱你的渴望你好的心，当你这样去想的时候，姥姥的“经”和妈妈的“打”，你便都能理解并坦然接受了！
三月的第二十八天—— 致亲爱的兜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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