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前半年，开始我们骑自行车。没骑几天天冷了，就改为步行上学，五点天不亮，我就站在了巷子口喊国锋,国锋人长得漂亮,也很爱美,每次得等她老半天,她才浓妆艳摸的出来,等到了大村，彩玲，建设，书昌，老七，卫平姑姑也都到了，我们一群人踩着软软的河草，沿着河边,向学校方向走去.河边经常有钓鱼的老人,每每经过他们身边,立刻停止了刚才的说笑,生怕大声惊动了欲上钩的鱼儿.夏天的水翻着小浪花,清清的水儿漫过脚面,水虾从脚上跃过,伸手掠起一捧捧水花,一行人追逐着,嘻闹着很快就来到学校.初一的班主任老师是南燕川的刘兰山,对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天我们只顾在河边玩,来校时已迟到,他让我和国锋站在门口等,他扯着嗓子站在讲台上.“今天咱们学周立波的名作<<分马>>.这篇文章节选于<<暴风jU雨>>,他把骤念错了,我在门外笑出了声他听见了我的笑,停下了讲课,把课本放在讲课桌上,三步两步走向门口说 “迟到了也不害羞,还能笑出来,在外面呆着吧”,我对班中的同学吐吐舌头,刘兰山老师气乎乎地扭转身继续上课,我和国锋在教室外面说着悄悄话,一点都没有罚站的感觉，可想那时脸皮子有多厚.但最厚最丢人的还是数学课。教数学的是武青梅，她爱人是燕川武装部长杨部长，杨部长人很和蔼，没有什么官架子，下乡时常在我家吃饭。和他很熟。可是这个武老师我都怕死了。那天上数学课，武老师让我上讲台做一道有关产量的问题，“第一年的产量是600吨,第二年的产量是第一年产量的2倍,那么第二年的产量是多少呢”,于是我在黑板用粉笔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以下的算式：600+2=602.写完用手捂着脸,从讲台上跑到座位,其他同学也陆续做好了,武老师开始对答案了,当讲到我这儿时,她把我叫了起来,其实我当时也弄不清到底是真不会还是紧张,反正算式在上面摆着呢，我无言以对，面对五十多双眼睛,是冷嘲是热讽？血液从脚往上涌着,不知武老师会做什么结论因为我深知她嘴的历害,“书菊，下课后去我办公室我给你写张纸条,告诉你爹,晚上别让你吃饭,现在坐下吧,”我深身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坐下,一颗大大的泪珠滴在数学课本上,心想：这该死的应用题何时才能结束？这年的冬天特别冷,瞎子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天天不亮都去上厕所,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好吃懒做,秋天农活忙时,不管有多忙,他该睡到睡到几点睡到几点，仿佛农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每天放学后急匆匆往家赶，等回到家来不极吃口东西，扔下书包就开始和爹给牛铡草了。天黑我不敢往铡刀底下送玉米秸，爹怕我没劲，就把整捆的拆开，一小撮一小撮往里送，一晚上得铡四五个玉米秸，再伙上点豆秸牛能吃到明天下午,等我和爹把铡铡好的草放好时娘的饭也基本做好了,这时瞎子爷爷的哼哼声一次次高了，没病的时候他为了逃避干活装做不舒服呻吟着，何况现在真的不舒服，呻吟声更大了，娘给我盛好饭，我端着碗拿着馒头给他送过去，他把身子从被子探出来，把头爬在枕头上，一口口的吃，我感觉到他老了，因为他的懒，一点都不帮娘干活，我和妹妹那么小在秋收时都抢着干，他却装病。那时从心里是多么恨他。不知今天怎么了感觉他是那样可怜。我坐在炕沿上忍着肚子等他喝完最后一口汤。等我吃完饭都已经十点多了，那还有时间写作业，早晨起得早，眼困得挣不开,于是就和衣睡了,第二天早晨趁课间时间赶紧抄别人的作业。星期天，瞎子夜夜不知吃什么吃坏了肚子，拉一裤子，娘刚生完小弟，身体还虚，我用一个大窠娄把瞎子爷爷的大棉裤背上，到村东边的小水库边把棉裤翻过来，臭得我都不敢吸气，用一把小刷子轻轻的刷干净,再拧干晾起来,到了下午就和爹去地里干活倒玉米秸,我那时站在房顶上看国锋坐在房底下写作业,我羡慕的要死,国锋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基本不用干活,而我是家中老大,弟妹小,娘老使我干活,有时我也委屈就赌气去姥娘家不回来,气得娘几次从姥娘家把我拽回来.正月十二我给瞎了爷爷送饭,看他头发长长的,于是我拿了剪刀开始给他剪,我说“爷爷，听人说正月剪头发死舅舅”，瞎子爷爷说不是，那是思念舅舅。于是我就放心大胆的剪了头发，胡子。还拿毛巾给他擦了脸。那天瞎子爷爷还下了炕，去娘屋看了看刚一个月的小弟，还笑着说“看这小子，哭声这么响亮”，我麻利的剁了白菜给爷爷包了羊肉陷的饺子。那天他精神特别好，吃了两碗饺子。从正月十三早晨，瞎子爷爷就叫我，“书菊我不吃饭了”，晚上也是这句话，后来开始说糊话，问我“公鸡下旦没有”，“鸡进窝没没有”，正月十五别人家正开心时，而我家却沉在压抑气氛中，爹娘没有因为他是叔而慢待他，忙着给他做送老的衣服，我的亲爷爷在他身边守了几天眼都熬红了,爷爷和他虽是亲兄弟,一辈子看不上他,嫌他太懒,可他生命到了垂危的时候,爷爷,也心疼,不住的用毛巾轻擦他流在嘴边的痰,嘴里念着,“让他走吧,别让他受罪了”，十一点钟时瞎子爷爷一口痰噎....住了,心脏停止了跳动,享年六十岁送走了瞎子爷爷家中变得空荡荡的,多少年后,我晚上仍不敢去那个屋,仿佛还能听到他哼哼的声音,腿老是软,我和娘说,娘说“那是你管他多,你和他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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