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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渐行渐远的船埠往事

海南渐行渐远的船埠往事

作者: 甩尘 | 来源:发表于2019-11-25 23:04 被阅读0次
    图片船埠仅存的铺面早已空无一人 从万泉河汇合之处“合口咀”远眺万泉河北水“定安水” 图片船埠码头已被灌木林覆盖

        船埠,是海南琼海万泉河上最后一个泊船的码头,也是最后一个集市贸易的商埠。它在万泉河合口咀上游约11公里的北岸,距石壁约25公里,距嘉积约50公里。作为万泉河上游山区的重要埠口,它不仅是集贸的商埠,在革命年代也曾发挥过重大作用。

        船埠,在万泉河合口咀上游约11公里的北岸,距石壁约25公里,距嘉积约50公里(万泉河发源于五指山,有南北两条水,南水俗称“乐会水”,北水俗称“定安水”,两水在龙江镇坡寮村与石壁镇长力村河段合二为一,再向下游奔流,汇合之处称“合口咀”)。旧时,陆上交通闭塞,货运、客运全靠万泉河上走船。万泉河下游最大的商埠是嘉积,大城市生产的日用工业产品,集中于嘉积溪仔码头,以船运至中游的石壁墟,再换船运至上游的船埠起卸上岸,经交易转手又把收购的山货特产,运下石壁,转手外地客商,换船运下嘉积,乃至博鳌而出海。在万泉河上作货运、客运的船,是那种两头尖,中间大,有船罩,呈橄榄形,可载重一吨左右的木船。这种船,有风扬帆,无风使篙。驶到船埠,因河床变狭,流水湍急,礁石密布,再也不能向上行驶了,只能在船埠停靠上岸(再去上游,只能驶小船)。因此,船埠成为万泉河上最后一个商埠,而且是最重要的一个商埠。

    建埠者:举人王佐才

        据笔者考证,船埠形成商埠,应在清初顺治年间,开埠者是琼海石壁下朗龙腰村的王佐才。

        据《丹溪王氏族谱》记载:“佐才,字许参,生于万历戊戌年正月初八日,崇祯已卯科乡试二十八名举人,即用文林郎知县,钦命广东正主考,行人司行人惠,钦命广东副主考翰林院撰高旌曰‘琼林一枝’”。谱中还记载:“公屡上公车不笋,后遭乱隐居不仕”。所谓遭乱,乃明被清灭。作为明臣,佐才被迫退隐家乡(应是1644年后几年),到船埠买田置业,与村人躬耕,终老山林。

        据龙腰村王佐才第十世裔孙王时銮介绍,佐才公当年买田后,携村中兄弟到船埠躬身农耕,随之形成村庄。当年佐才公亲手在村旁种下两棵荔枝树。后两棵荔枝树长成大树,挺立村边,村庄因名“荔枝田村”。解放后,佐才公后人曾从船埠“荔枝田”撤回龙腰村。近年来,王时銮等村人再次到荔枝田村附近山岭种植橡胶槟榔。

        而船埠开埠于清初的另一证物,就是船埠河岸上的那座王佐才建起的船埠峝主神庙。建庙缘由,乃因船埠至下游曲尺滩河段,环境险恶,时有沉船事故发生,为安定人心,物流畅顺,佐才公发起在船埠河岸上建起船埠峝主庙。这座古神庙,在数百年风雨岁月中,几经倾圮,几经重建,始终烟火旺盛。凡驶船至船埠者,上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庙中烧香膜拜。

    不畏艰辛的“挑担商”

        上游山区出产的山货,诸如大米、花生、黑豆、芝麻、红藤、白藤、巴戟、益智、槟榔、蜂蜜以及山猪、黄猄、坡鹿、蟒蛇及各种山货等,均集中于此销售。船埠的山货,有来自琼中的营根、乘坡,屯昌的乌坡、南吕、落根、大塘、上岭、鸭塘等地。由于这些地区皆处山区,百里难觅交易埠口,山货只能靠肩挑走山路,到万泉河水运的埠口船埠交易。

        而到船埠做生意的决非等闲之辈。他们既是购买当地山货拿到船埠出售的商人,又是挑着这些山货走几十里山路到船埠的苦力挑夫。他们兼有商人、挑夫两者的身份,有人便起了“挑担商”的称呼。说起这些“挑担商”之艰辛,是那些山外商人难以想象的。他们往往是三更半夜,把从别人手里买的山货用扁担挑上肩,从家里出发。听说从最远的思河(琼中)到船埠的“挑担商”,要走两天的路程。他们爬坡越岭,趟沟过涧。在这走山路的人群中,有人用绳子拴着大猪,手里拿着竹鞭,把猪赶到船埠出卖。有人从万泉河上游的黎五、加略,用小船把特好的梆板木料,运到船埠出卖。这些山区特产,均是山外市场的抢手货,因而一到船埠,总是被抢购一空。他们卖掉山货,又买回万泉河上运来的工业日用品,再穿山越岭走回程路。这就是从远山到船埠做买卖而出名的“挑担商”、“赶猪商”和“梆板商”。

    “船工商”:冒险行船成富商

        从万泉河下游到船埠做生意的,也是有独特身份的商人。他们一般是船主,又是船工,还是到船埠卖商品买山货的商人。这种三者兼之的“船工商”,辛苦程度甚至超过“挑担商”。家住龙江镇双举岭村,上世纪40年代就驶船埠船的86岁老人吴景宴对我们说:“驶船埠船苦不苦?只要数一数,万泉河从石壁至船埠这五十里水路,有多少个河湾,多少个急滩险滩,就可想而知了。”说罢,他扳着手指说:“湾有石壁湾、船湾、丹溪湾、雷公港、龙介湾、峻口湾、加盆湾等;滩有石壁滩、马弄滩、长上滩、钵灶滩、蒙养滩、加盆滩、双滩、七星滩、曲尺滩等。”

        去船埠,这些河湾和急滩是避不过的。那些河湾,一个个漩涡在湾中翻滚,湾深得船篙插不到底。木船一旦被卷入其中,便在湾中打转,弄上好半天才脱得出来。驶船上滩,更是挑战与考验。凡驶船埠船的,个个都是生得膀大腰粗的壮汉。在船头船尾撑篙的,都是在万泉河上走船多年的老手。在船中间撑篙的,叫“帮篙”。上船埠,走的是逆水船,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为了保证进而不退,船头船尾中间三支篙必须同时插下河滩,同时发力,而且同时发出“呃呀”的呼喊来催力。

        老船工吴景宴告诉我们,驶船上急滩时,三支篙齐发力,每次只能把船撑上那么十几公分。以这种篙篙发力,步步撑度的坚毅,他们硬是驶上一个又一个的急滩险滩。最长的是蒙养滩,从滩头至滩尾300余米,却足足要走一个多钟头。去船埠的船,上午在石壁上货,黄昏起程,到坎下天就黑了。船工们熟水路,只凭微弱的星光就可行船。逆水行船,出力大,流汗多。夜里行船,船工们总是全身上下脱个精光。船过合口咀,上蒙养滩、加盆滩、双滩至七星滩,驶了4个多钟头,已是夜里11点多了。至此,船工们已筋疲力尽。尽管至船埠仅剩二公里水程。但还有万泉河上最险的曲尺滩,再也没力气,也不敢闯那个险滩了。因此,船工们便在七星美美地睡一宿,养足精神,翌日早,便去闯曲尺滩。

        曲尺滩,顾名思义,是个险峻地形。在万泉河北岸,有一堵成九十度角的崖壁嵌贴于河岸。从上游奔泻而下的急流,流经其处,直击峭壁,发出“哗哗”之水响,击起簇簇浪花。只在一瞬间,流水急遽冲浪回漩转向,凡船至此,不管上滩下滩,船工三支船篙,必须同时插准石上支撑点,而且使力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万一篙插的不准,或用力过大过小,都会导致船偏水路撞石而沉没。历史上,不知有多少船,在曲尺滩撞石而发生悲剧。因此,凡驶船埠船的,都是胆大而又技术娴熟的冒险者。到船埠做山货生意,有大钱赚,“冒险行船成富商”。

    船埠的红色印记

        船埠,作为万泉河上游山区的埠口,不仅是集贸的商埠,它在革命年代也发挥过重大作用。1948年,琼崖临时民主政府东区行署及琼纵五总队,曾驻扎船埠对岸的加芭。民主政府后方总医院、兵工厂也设在加芭。民主政府及琼纵部队,以此作为据点,向海南东区各县,扩展武装力量,迎接海南解放。当时,万泉河两岸龙江、石壁乃至嘉积都有国民党重兵驻守,对船埠、加芭等革命根据地实行严密封锁。在这种情况下,驶船埠船的船工,曾冒着生命危险,为民主政府到嘉积及在石壁购买军用药品、纱布和制造武器的铁器物件,秘密装于船上,半夜起航,连夜运到加芭。

        1949年6月7日,琼纵三总一团、三团和五总六团,同一夜向盘踞在阳江、龙江炮楼的国民党部队发起围攻。经两天三夜的激烈战斗,两座炮楼均被攻陷。在战斗中受伤的琼纵部队官兵,均被担架队扛到万泉河边,由驶船埠船的船工,用船运到加芭琼纵后方总医院抢救和治疗。船埠及驶船的船工,在解放战争中,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写下了一页生动的篇章。

    300年船埠渐行渐远

        繁荣了300余年的船埠,上世纪后半叶,随着公路日益发达,琼中、屯昌等山区特产不须再走山路肩挑进船埠了。而万泉河水运,包括驶船埠的船,由于两岸通了汽车,也终结了它的历史使命。

        近日,在下朗村委会党支部书记王清宁和王佐才公十世孙王时銮的带领下,我们驱车到船埠。当年曾经物流集散畅旺的商埠已成为一个种满橡胶林的山头。曾经堆放山货的河边码头,被郁郁苍苍的灌木林覆盖,只在河水泊岸之处,裸露出一片赤褐色的壁石。由于上游造堤拦水发电,万泉河河床收缩狭小,小得就像一条小山沟似的。河水浑黄而湍急,河中礁石密布,流水在礁石中奔突,让人想起历史上驶船埠船之惊险。

        在山顶一处平地,我们找到了一间残存的商铺。离这间铺仔不远处,就是佐才公创建的古神庙。神庙已经重建,是在古庙的旧址上复建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苗族老伯告诉我们,船埠过去有十几家商铺,全是租给琼中、屯昌客商,把挑来的大米、黑豆等山货在此摆卖。每天早上九、十点,从下游过来的船商,买了山货后满载而去。中午十二点后,远山来的,河上来的皆陆续散去。船埠之繁荣,300余年来天天如此。

        然而,船埠终于走向衰败。至1950年代中期,那些商铺,因为无生意可做,都陆续撤走了。站在山顶面对留存的铺仔和神庙,我们感到一种难言的怅惘。(王锡均 朱德松)

    来源: 海南日报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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