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秀

民国三年，从洋国家来了一个马戏班子，全京城的老百姓都想去瞧瞧。

这个马戏班子与他们普通看到的唱戏的不同，洋国家带过来的是叫做畸形秀的马戏，街上的老百姓之间无意间交流起了这个马戏班子。

有的说，可千万别去看，我跑到那家马戏班子的后院儿，跳到墙头往里面看，全是长得像妖怪一样的人，金发碧眼的操着洋话，长得却不是人的样子啊！

有的人听了这话不信，非要大半夜跑到人家休息的四合院儿里去偷看，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晕在了墙根底下，嘴里糊糊涂涂地说着昏话，说他见着狐仙大人了，他见着那狐仙大人就坐在院子里的树上，朝他看了一眼动了动耳朵就晕了过去。

这人在家里休息了好久，久病不愈，说是犯了狐仙，请了几个道士来做法也不得行，非是搬到了庙里清心寡欲过了一段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这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这畸形秀，连同城里的军阀也不例外。

毕家是北洋政府下在京城的军阀之一，毕家的长子毕雯珺早早地就袭父亲的爵位，做了京里最年轻的军阀头子，同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军阀倒是不同，毕家的长子文邹邹的，这京城里开办了燕京大学教书，毕家的长子就把自己的弟弟妹妹们都送去读书，自己也跟着念了段时间，老百姓说这是个文官儿，不会打仗，上了战场就像那把王朗辱骂至死的诸葛亮一样，脑子灵光，不同于常人。

京城里的洋人头子请了京城的各大军阀头子去看畸形秀，说是要让中国人见见世面。

毕雯珺听说了这个畸形秀，因为自己府里的大妈二妈总说起这奇奇怪怪的秀，这畸形秀还没开始卖票的时候，就托家里的管家找那剧院老板预定了几张票，要带着老三老四老五去看表演。

毕雯珺整理着自己的军装，将裤管重新往高筒的军靴中塞紧，从管家的手里接过了那张烫着火漆印的邀请函，打开了邀请函，用生硬的打字机打出的字体映入眼帘。

M.Bi

We are inviting you to enjoy our FREAK SHOW !

Please come to the theatre of Peking , 1915 , 10 , 8 , 7.pm

Looking foreword to seeing you M.Bi

                            Georgie Giscard

                            1915 , 10 , 6

毕雯珺看了一眼就合上了邀请函把它又给了管家，一边给自己墨绿色的军装系上皮腰带，一边吩咐下去说

“告诉乔治先生，自我这儿入了秋，事儿多打紧，怕是不能去看他的秀了，负了他的好意，还请先生原谅。”

“哎，好的先生，我这就去传话。”

管家伏了一下身就带着邀请函退出了房间里，毕雯珺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枪，用搭在椅背上的手绢细细地擦起了枪管，就闻见刚离开房间的管家又匆匆地跑了进来

“先生，黄家的二少爷来了，在大厅里等您。”

毕雯珺听了这话，放下了手绢，将手枪收进自己的枪包里，就踏着沉稳的步子出了门去。

黄家的二少爷黄明昊打小和毕雯珺就是朋友，两个人从小在一个私塾念书，闲来无聊的时候黄明昊就喜欢到毕雯珺家来逛逛，不过自从毕雯珺袭了父亲的爵位当上了军阀头子，两人便很少再来往了，兴许是黄家人嘱咐黄二少爷不可再像以前一样对新上任的毕长官没大没小了，这一别就是大半年不曾来往，毕雯珺倒是想念，黄明昊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刚入了大堂，毕雯珺就看见黄明昊坐在桌子边吃着乳酪酥。

管家爷爷一向喜欢这黄家二少爷，以前在一块儿玩儿的时候，黄明昊就喜欢吃毕家厨房做的乳酪酥，这今个儿一来，管家爷爷就赶忙吩咐厨房下去给黄家二少爷做乳酪酥，倒也是欢喜，自己不嗜甜品，每次也只有黄明昊来的时候才吃上一口，毕雯珺看着黄明昊大口吃乳酪酥像是回到了自己还没袭爵位和黄明昊打打闹闹的日子似的。

黄明昊吞完了手上的那一块乳酪酥才发现毕雯珺已经坐在椅子上看了他好久，他笑了笑擦擦嘴

“你看我这忘了见你了，都怪你家的乳酪酥太好吃了！”

毕雯珺闻言也轻声笑了开来，看来黄家二少爷还是那个闹翻天的小疯子，一直没变。

毕雯珺端起了管家送来的茶轻抿了一口便问道

“怎么，今天黄二少爷找我何事啊？”

黄明昊羞红着脸道“毕兄怎这般说话！我没有事情就不能来府上拜访你吗！”

毕雯珺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又抿了一口茶说道，

“那无事的话我就可先去忙了，二少爷也知道，我自打袭了爵位，众多公务在身，没空玩耍，这乳酪酥，毕某请人送到黄府上。”

说完这话，就作势要站起来走了。

黄明昊见毕雯珺起身了要走，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跳下去，强压着毕雯珺的肩膀让他坐下，这才唯唯诺诺地开了口

“毕兄可曾收到那洋人乔治先生畸形秀的邀请函？”

毕雯珺点点头“确实收到了。”

这时候黄明昊带着希望的色彩说道“那毕兄可否带我入场呢？”

毕雯珺反问一句“令尊应当也收到乔治先生的邀请函了，为何不让令尊带你入场呢？”

黄明昊四下里看了看有没有在偷听，管家见了眼色退了出去，黄明昊这才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毕雯珺身边说道

“你可知道范长官家的二少爷？”

“嗯，曾听过。”

“我听闻范家的二少爷这次要替他父亲去看演出，他父亲南下了，我想见着这范少爷很久了，听闻是个美男子还去洋国家留了几年学，前一年刚回了京城，奈何家父和范长官的关系并不太和睦，我这就不方便与家父商议了，还请毕兄帮我这个忙吧！”

“可我让管家去回了乔治先生了，怕是帮不了你的忙了。”

“不曾不曾！”黄明昊连忙摆了摆手

“刚我来的时候见管家爷爷匆匆出去了就问了他，得知他要去回话就拦下来了，我这不是来求你帮忙嘛？好哥哥，帮弟弟我这一次吧！这次我的朋友，京城的名角儿朱正廷也要去助兴，演那贵妃醉酒，他的身段你又不是不知，看他唱一出戏也值得啊！”

毕雯珺闻言带着笑意摇了摇头“拿您黄家二少爷没办法，这管家到底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我得拿他是问！行了，我带你入场，就当我报你当年帮我挨私塾先生顿打的恩吧。”

“行行！”黄明昊闻言笑弯了眼睛

“那我后天申时来府上找你，与你同去，多谢毕兄了！”

黄明昊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孩提的稚气，毕雯珺倒也是羡慕他还无忧无虑的，自己袭了父亲的爵位之后一直在接手父亲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罢了罢了，就当是难得休整一次。

黄明昊离开之前又对毕雯珺说

“不过毕兄，你也别怕这聚会无聊，我听闻有什么象人和狐人，虽可怕，但又不打紧，正好见识一下洋国家的风光，听我家奶妈说这票普通人还买不到呢，那些地主财阀想见都见不了，你这能见了还不去，多可惜，好生带着些赏钱，赏那狐人吧。”

毕雯珺闻言点点头又摆摆手，让黄明昊赶紧回家去。

狐人？

毕雯珺不可置否地轻笑一声

怕是唬人吧

畸形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