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一个山青水秀、温柔宁静的地方,这里的山不太巍峨险峻,但连绵起伏;这里的水不太汹涌奔放,但宛转流深;这里的阳光很盛,但晨起雨后总浓雾缭绕。这里独特的地势和气候是山茶的温床,所以这里断断续续地有些采茶的历史。
在妈妈们年轻的时候,这里种满了一片山的茶。但这茶不是自家人的,是有人或组织承包了的,而年轻的妈妈们便可以靠着这片茶山赚取生活所需。那是我还没有出生的年代,而我的妈妈也正年轻,才17岁。那时的农村除了种粮卖米,没有什么进项,而妈妈和我的姨姨们却可以靠着在春季采茶来补贴家用。她们往往在天不亮时就出发,踏着似明似暗的月色和浸湿衣襟的雾气,走上近两个小时的山路到达茶场。那时春茶采集也不过约几块一斤,但多的是人愿意去积少成多。采茶不是一个技术活,仅仅需要耐心和手速。而我的妈妈永远不会沉浸在这满山的绿意中,仅仅完美诠释她要挣钱的决心。
我的爸爸是上门女婿,那时候家里人虽然还没有给他们正式定下名分,但是家里人已经约好了他们俩是一对。我的爸爸在来到我们家里时,除了向我的远房舅舅学习木工的手艺,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帮着干活,所以上山采茶也有他的份。他常常跟着妈妈上茶场,但是年轻的男孩子还是有些害羞,两人往往不怎么说话,甚至采茶时都隔得远远的,生怕看一眼闹个脸红。妈妈是一个不喜欢表达爱意的人,但是爸爸永远记得妈妈说过他在回家路上唱的歌很好听。现在想来,那片绿色的山海还见证了他们生涩的青春呢。
后来的后来,茶场倒闭了,爸妈外出打工了,幼小的我留下了。山里的人家零零星星地种着些叫不上名字的茶,有摩托车的人零零星星地收着一些村里人闲时采来的茶。八九岁年纪也干不了什么“大事”,但却可以给自己挣两三毛的零食。我们总在放学后、在周末里、在暑假中和邻居小伙伴约着采茶。我们有时在山林里寻觅着野生的茶尖,有时也在别人家的地里腆着脸采一把青葱的叶。一天下来,口袋里也有一二两茶叶了,可以换两三块钱。采茶的过程总是充满着欢乐与成就感,但是卖茶的那一刻,又让我腼腆不已,我的不善交流总会让我在那一刻感觉无地可处。我想,幼时寻茶的时光里也刻画着我的欢乐和脸红害羞。
在我不曾关注的角落里,政府让这里的每家每户都种上了茶。因地制宜让这里重新恢复漫山遍野是翠绿的景象。这里的茶也不再是不知名的本地或良种,它们变成了“黄金茶”“大白茶”“一三一”“小福鼎”“乌龙早”……在有组织有纪律的管理下,这里的茶可以从春节采到国庆节。我的外公外婆也放下了背篓、锄头、镰刀,走进了茶地,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日子因为这一片绿色越来越有奔头。
现在的我还是很喜欢采茶,即使我有了稳定的工作,家人也不再担心生活问题,但我仍然喜欢在工作之余,回到家乡,走进那一埂一埂的茶地。或许我采起的已不是茶叶,是宁心静气,是知足常乐。
山、树、竹、云与天 晨起浓雾 采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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