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

马上就是春节了。

林轩叹了口气。

又要回家了啊。 

撕下荡在床边的老式挂历，林轩盯着那鲜红的数字发呆。

已经多久没回去了?

开学到现在……好像从未回去过。

其实家离学校不远，乘大巴也就一小时的事儿。

但是……林轩深深地蹙起了眉，望着手机上妈妈发过来催他回家的短信，内心烦躁不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咚咚”门响了两下，林轩开了寝室门，贺尹靠在门边上，双手插在裤兜里，脖子上挂着毛巾，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头发上还往下滴着水，看样子是刚洗完澡。

“怎么了？一脸的不爽，谁惹你了啊？” 贺尹歪着脑袋打量着他。

“过年了，”林轩啧了两声，“我妈催我回去。”

“这样啊……”贺尹一脸了然，拍了拍林轩的胳膊，“ 也好……回去把事情都了结一下，总要面对的。”

林轩深吸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如果不是为了回去看看太太，我真是打死也不愿回到那个地方去。”

贺尹搂了搂林轩的肩，低声道：“其实你按自己想的来就好了，毕竟……说到底，未来的日子是你的，他们没法禁锢你的。更何况……”

林轩靠在车窗上，望着飞速向后掠去的景，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内心的焦躁到达了极点，胸口仿佛压了二十斤重的大石块，透不过气。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林轩吐出一口浊气,瞥了一眼前方的站牌。

到了。

林轩下了车，用余光扫了一遍周围，拢了拢衣领，面无表情的走出车站。

果不其然，没有人来接他。

到底在瞎期待些什么。

林轩自嘲地笑笑，垂下眼眸，敛去眸中所有的情绪，拖着行李箱向前走去，任由背影被昏暗的灯光拉长。

到家已是夜晚了，林轩站在楼下，仰首看着那老旧楼房里五楼那一点微弱的光，闭了闭眼，低头走进了楼道。

还未走近家门，耳边便仿佛炸了似的爆开一阵吵嚷，听不真切在吵什么，只能依稀分辨出一些词，还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充斥着整个楼道。

不用看，定是姥姥又在和妈吵了。

啧，真不想进去啊。林轩调整了一下状态，从兜里掏出钥匙，在锁上拨弄了几下。

打不开。

林轩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原本已老化的锁不知何时换成了新的。

也没人和他说一声啊，真是可笑。

林轩忍下心中的烦闷，敲了敲门。

姥姥骂骂咧咧地一把拉开门，瞧见他怔了一下，随即怪腔怪调地喊道：“哟，看看这是谁呀，稀客呀。”

林轩侧身错开了姥姥，挤进狭小的空间。

老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像是发泄对姥姥的不快一般冲着他就是一通吼：“你还知道回来！家里忙成这个样子你还死在外面，这几个月跟个死人一样屁点消息都没有，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见到老妈的那一刻林轩的鼻子有些酸，毕竟许久未见，老妈又苍老了不久，但这仅存的一些温情被老妈的一番话尽数冲走，无影无踪。

本着过年不能发火不能吵架和气生财的原则，林轩一语不发地放好了箱子，走进厨房，挽起袖子，拿过一边还未洗的菜开始择洗。

“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用？几个月不回家也不问问家里的事，回了家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一句话也不说，怎么，你读书读哑巴了是吗！”老妈的火似乎还未发完，站在他身边咬着牙。

“我在打工，没空回来。”林轩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平静地回答。

“打工？”老妈嗤了一声，“打工也不见你给家里添点东西或者给你那死鬼老子还个债啊，大过年的就这么空手回来了？还打工？很了不起啊。”

林轩放下洗好的菜，转进卫生间洗了洗手，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备好的两个红包。

“这是你和姥姥的，数目一样，一人一个。”

林轩把红包递到老妈面前时，老妈明显愣了一下，接过红包后打开数了数，嘲讽道：“我还以为有多少呢，就这么点钱也好意思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一家人你都养不活，你说你是不是个废物？”

姥姥听到钱这字眼立马凑了过来，眼疾手快地从老妈手里抢过红包，白了老妈一眼：“你是不是又想吞掉我的钱？一千还不算多那多少算多啊？轩儿啊，别理你妈，她不稀罕我稀罕，你还有红包吗？”

林轩还未来得及开口，老妈便掐断了姥姥的话语：“你想干嘛？啊？我的儿子挣的钱当然归我，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姥姥瞪圆了眼睛，扯开嗓子就喊：“哎哟哟，了不得！我的女儿不孝顺我还不让我外孙子养我？这是要逆天哟！不孝子啊！我养了这么多年就养了头白眼狼啊！”

……

林轩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拿上钱包，丢下还在争吵的二人，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