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岁的增加,更多的是,越老越知道有哪些是自己的极限,也更看得清楚,哪些是自己明显的障碍。
从小我在众多表姐妹中,是属于聪明却不善言的那位。所谓聪明,也就学习稍微比他们顺利些,分数高些。但并不善言辞,其实我认为现在我依然不善言辞。只是,比小时候的自己要稍稍成长了些。
特别是舅舅家的那些哥哥姐姐们,简直就像是“小精灵”一样,很会带领,也很会搞气氛。他们全部都具备把一群人逗笑的本领,也具备成为绝对焦点的能力。他们的动和静都让我那么着迷和自卑。面对他们,我想得最多的就是:都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但我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哪怕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吃点零食也是他们吃十个我怯怯地吃一个。当然,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不讲话只是为了吃更多的零食,那样可真是更加不讨人喜欢了。哥哥姐姐们对我的评价一致是:宜寒很爱笑,却很安静,也很腼腆。
这还都不算什么,其他的长辈们还会在我面前强化他们这种语言的能力。这些都使得他们在我面前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完全不可逾越。
我一个人孤独又不情愿地离家外出读书了,那段时间我像是个有爹有妈的“孤儿”。也只能靠自己。我很清楚:不敢讲话,会成为我将来踏入社会的障碍。所以,我努力地希望通过各种渠道锻炼自己这方面能力。
我们学校有“口才爱好者协会”,简称“口协”,我兴冲冲地交了报名表。他们却只要口才好的,于是我被刷了下来。说实话,这内心啊,真是好难过。后来他们邀请我去做校园辩论会,这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那几年,我和“口协”的人碰面时,都是各自昂着头。人家昂着头是因为自信,我昂着头是为了在他们面前输人不输阵。其实他们绝大部分人压根儿就不认识我是谁,我和绝大部分的“口协”成员也几年都未讲过一句话。神奇的是:我们班在“口协”竟一名成员都没有。
尽管那时一个年级只选一位女广播员,我打败了口协的同年级所有成员被选中了。可我自己非常清楚,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小时候就播音,对我日常和人交流没有起到任何看似积极的作用。
我会参加诗朗诵,演讲比赛……但还是一点用也没有。还是怯场,还是不敢去和校长轻松交流,和能量高一些的人聊天还是会心跳加速,忽然就气氛尴尬……
直到我们营销课里有“沟通”作业,情况才稍微有点改观。我身体力行,硬着头皮去和在校外煎饼摊子等待的某学科年级组组长老师搭讪。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如此幽默风趣,给了我极大的鼓舞。一个早上我就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一礼拜的任务量。在那个早上,我发现自己之前只是不敢说话,不是不能说话,也不是不会说话,更不是说的内容不受人欢迎。也是从那个早上开始,我第一次觉得这样活着很美好,对未来也有了一点底气。
暑假回家,我去看望其中一位表姐,那时候已经不再会像被迷住一般,而是积极去思考她说话背后的逻辑。我直接告诉表姐,请允许我盯着你看,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但请让我盯着你看。我真是太想通过观察和分析找到她的密码了。表姐心理素质极好,被我盯到笑起来,但讲话也依然水平在线。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天赋”吧,我表姐有语言天赋,老天爷赏饭。
举个栗子:有一次表姐提前得知姐夫所在的路政部门要减员。她没有通过其他人,自己独自找到局长,聊了些她对这次减员的看法。表姐一分钱没花,就把姐夫的工作保留了下来。我问表姐,你只不过得知要减员,又如何确认减的是谁?你又为何找局长,而不是“官”更大的其他的人?表姐回答我,哪怕你姐夫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被减掉,我也不能让这百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你姐夫的综合素质只能做路政,如果他下来,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我去找局长,因为他是一把手,县官不如现管,这事情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只有那些认为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人才会被裁掉。我去,他就明白,我定会记住他这份人情。
这段对话,让那个年纪的我很惊讶。表姐的表达绝非花拳绣腿,她把语言切实作为工具。而平时的搞气氛可以看作是另一种付出,能给人带来情绪价值也很重要。后来我儿子读幼儿园有点小麻烦,我也效仿表姐,直接去找了幼儿园园长聊,顺利让儿子进了那所幼儿园。
一个为了避免和大人多接触,都会多走些路或掉转走路方向的孩子,为了不跟陌生人说话会躲在房间饿肚子等客人走了再出来吃饭的人,长大后为了生存,竟变成“话唠”。
很难想象,如果不是这些让我难以企及的表哥表姐们,我是否会成为另一个样子,还会不会有动力去改变自己,还会不会希望有一天和他们一样,妙语连珠,希望也能成为带领气氛的那类人。
当我用今天的眼光去看年少不吭声的自己,内心没有担忧和紧张,反而会觉得可爱。当年那个很想很想讲话,却什么都讲不出来的孩子,其实从根本上依然没变,但她也一直在逼着自己努力作出改变。
长大后就渐渐地明白,有些能力的确是自己的边界,而我需要做的是看到它承认它并敬畏它,在行为上努力去修行自己。谁让自己并没有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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