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青(一)

我是石青，一个写书人。

操控书中角色的命运，是我此生最大乐趣。但有一个故事我操纵不了，因为我从写书人变成了书中人。第一次写人、写妖、写鬼，只为做到极致。最后极致到把自己搭了进去。

人与妖，人与鬼，妖与鬼。对于他们来说，爱情是最好的礼物，舍不得放下，甚至舍不得收。为了这个故事，把自己搭进去，我从不后悔。

故事是从2018年世界杯期间开始的。那天和朋友王大毛出去看球，看的是墨西哥VS德国。最后墨西哥赢了，我挣了一个冰淇淋。看完球已经凌晨两点，正是百鬼夜行之时。大毛央求我送他回家。

走在冷风裹挟的小巷子里，多少还是有点儿恐慌。手机的灯光微弱，不过几米就是无边晦暗。大毛打了个冷战，问：＂石青，还有多远？我觉得有点儿渗人。＂

＂大毛你别瞎想，走个夜路而已。以前见你大半夜带姑娘回家，也没这么怂！＂

＂那不一样，我以前最多12点就回去了，现在可是凌晨两点！＂

＂凌晨两点怎么了？＂

＂百鬼夜行。而且有一种鬼专门调戏像你这样年纪的姑娘。＂

＂你鬼片看多了。＂

王大毛一直在抖，甚至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女扮男装，考门找美女上床，满足自己那点变态的生理需求。当然，开个玩笑而已。不知道他上过多少，负了多少。但这么多年发小，性别还是知道的。

离他家还有几米远，我对王大毛说:＂你以后少做点儿缺德事，明摆着叫我出来看球，其实是怕回来晚不敢走夜路，让我给你当保镖。＂

＂知我莫如你啊！＂

＂行了。还有，泡完妞别留我家地址，人家父母找上门，还以为我是百合！＂

＂石青，我错了。下次留陆九的。＂

＂可别祸害他，我先回去了。＂

＂晚安。＂王大毛低声说道。

我，王大毛，陆九。从小在老城大院里长大，关系挺铁。后来老城拆迁，大毛上了技校，我大学念了三年因为某些原因，退学写文章，至于陆九，当了名律师。三人还联系着，就挺好的了。

大毛、陆九曾在聚会上问我为什么不上了，我说只是因为喜欢写文章。在写文章最落魄的时候，在大毛家住过。在文章被抄袭的时候，陆九帮我打过官司。

我感谢他们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伸出援手，尽管那时候他们也刚开始工作。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但也很清楚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知道曾经只爱她的大毛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花心，也不知道曾经最自信的陆九为什么会这么自卑。

可能是生活吧。

我看着大毛进单元楼，也看着他家的灯亮了又灭。那天晚上我一直在他家楼下的长椅子上坐着，因为我在等。

等一个爱到痴狂的鬼。

风更冷了，气温降低了。她来了，她走到单元楼的防盗门前，机械地推着。她眼里只有那扇门，并没有看见我。我站起来，轻轻走到她身后。她头发上还挂着冰雪，是从寒冰地狱里逃出来的，应该是自杀。

我俯在她耳边轻声说:＂沉香，你出来了。＂

＂嗯，我来找他。＂

沉香的嗓子哑了，甚至还带着哭腔。她的声音让我想起上个世纪，信号不好时收音机的播音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