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深海下，总有一座沉睡的城。像极了男人此时眼前的星空。男人的衣裳有些破烂，硬朗的面庞也有了风尘色，只是那眉头皱着，皱出倔强的孤独。渺渺天地一人，亦或是许多人，还没在冰冷的海底沉睡。
男人就这么立着，双眼像星空一样，泛着大海般深蓝的光泽。他望着天上的商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漂泊一生，甚至不明白茫茫天地间自己存在的意义，但是他知道此生他应该去一个地方。于是他选择了流浪，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见过许多人也看过许多事，但他从未久留。每次离开一个地方，男人都会回望一眼，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只能看到它们沉睡的样子。
记忆中他到过的最令他感到窒息的一个城市，他在那里看到了漫天的尘土和急速的涡流，他看不清那些忽闪而过、或大或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听不清空气中尖锐急躁乱成一团的嘈杂，偶然有一丝清凉划过，却很快与迷雾融为一体，无法抓住。他震惊地感受着一切，几乎是逃离了这个地方。
站在远处回望，他看到空中巨大的黑色黄色交织的烟雾不断升腾，城市在他眼中慢慢变得遥远暗淡，星空中依然有某种排列在闪烁指引，他义无反顾地向前走。
空气渐渐变得纯粹，男人看似漫无目的地行走，而他心中清楚地知道，他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拾起一只灰绿色陈旧的布偶熊。
周围的景色使他怔住，这个城市乍一看的样子，几乎与废墟无异，空气寂静，而视野清明。男人拼命地四处敲门，想找到一个可以询问的人，在一个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屋子面前，门开了。一个神色躲闪、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看到他手中的布偶，眼神中仿佛也有一片星空闪烁了一下，随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给出任何答案，甚至不对任何事情做出任何解释。只是微笑无言，发出一些不太像这个年纪、也不太同于世间众人的叹息。离开前，男人觉得他曾看到的光芒，根本是一种错觉。
在他快要走出这个城市的时候，他发现周遭的建筑，逐渐变得高大起来，街道上也弥漫着满足的气息。但这种气息，并不能使他感到喜悦。他反而陌生地看着身处的地方，觉得这里和他到过的城市，似乎不再有什么不同了。男人焦灼地掉转方向，却迷失在纵横的街道里，再也找不到最开始的地方，仿佛那片废墟也从未存在过。
遥远的空中云雾清淡，再次抬头看天空，那种触摸不到的距离感，他发觉头顶的苍穹可以吸收一切好坏，最终都没人看见，也没人记得。
随着行走远离，男人混乱的思绪也越来越清晰，他猛地回头，竟看到城市在悄无声息的坍塌，飞沙走砾缓慢无声的移动，并逐渐越来越淡，大有与天地间融为一体的倾向。
男人眉眼严肃，脸上逐渐绽放出扭曲的笑容。他把布偶熊轻轻放在地上，转为大笑，太久不曾多说话的嗓音，和全部的挣扎疑惑都化为此刻的大笑声，毫无意义却一波接着一波。
他开始向海水中走去，似乎对这种冰冷无比渴望。他看到深海中的城市闪着微弱的光，这一次闭上眼睛之前，他从未沉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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