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情人》,是在王小波《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一书里,书中王小波对《情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他在《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中这样写道:
六七十年代,法国有一批新小说作家,立意要改变小说的写法,作品也算是好看,但和《情人》是没法比的。有了这样的小说,阅读才不算是过时的陋习——任凭你有宽银幕、环绕立体声,看电影的感觉终归不能和读这样的小说相比。
于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被我列为必读书目。
这部近似于杜拉斯自传的小说,是她在已经七十一岁的时候创作的。暮年,以老年人的视角将故事娓娓道来,写出了对逝去青春的眷恋与怀念,也隐约夹杂着想得而不可得的无可奈何。
全书叙事采用倒叙的方式展开,看似自由的编排下,其实有另一种逻辑作为线索,在某些段落与段落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却在整体的编排下被安排得天衣无缝。
从第一句“我已经老了”,给人带来无尽的沧桑感开始,到最后以“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以一种绝望的悲凉之感结束全文。
虽然有些许悲凉,但我却为这种至死不渝的爱而动容。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
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段经典的开头,描写出了一个女人在自己容颜备受摧残的时候,渴望一个往昔的情人从已经对衰老的自己表现漠然的人群中走出来,表达出那份超越时间之上的爱,些许沧桑,也让人叹惋。
作者也一定也是深爱着他的,爱着那个住在沙沥河岸上的一幢蓝琉璃栏杆的别墅里的中国青年。
全书开篇的第二段里,作者说,这个形象是她时常想到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也从来不曾说起。在所有的影响之中,也只有它能让她感到自悦自喜,只有在它那里,我才认识自己,感到心醉神迷。
那个潜藏于内心,曾经灵魂碰撞过的少年,也一直在她的印象之中,并且一定程度上,成为她愉悦的源泉。
只是,时代的背景下,他们的爱,终将以悲情收尾。20世纪30年代,印度支那法属殖民地的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十分严重,白人世界拒绝接受一个黄种人青年,亚裔家族也将白人少女拒之门外。在当时法属殖民地,白种人和黄种人恋爱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对白种人家庭来说,出现这种异常也是羞耻的。
后来,女主人公被母亲送回法国读书,富商情人从小顺从父亲,无力反抗父亲,更无力反抗父亲的金钱,与一个老家抚顺门当户对的女人成了婚。
离别的那一幕,她哭了,书中是这样写的:
她虽然在哭,但没有流泪,因为他是中国人,也不应为这一类情人流泪哭泣。
当时的世俗伦理背景下,他们的爱情,是一种上不了台面,是不被世俗的人们所接受的。
而《情人》也并非仅仅是一部写情爱的小说,作者的家庭生活和殖民地生活的大篇幅加入,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这都是故事发生的背景。更加值得一提的是,整篇小说中,促使少女踏上那辆黑色轿车的根本缘由,也正是少女的原生家庭和当时的历史背景。
在她的家庭中,长期为冷漠所制辖,母亲、两个哥哥和她本人,他们缄默不言,保持独立和所谓的自尊,孤立地承担着生活艰辛和痛苦,他们个个桀骜不驯,有如顽石,互相仇视。
哥哥的恃强凌弱,偷窃家里财物等种种恶性,母亲长期的纵容……种种缘由,使这个家庭陷入深入骨髓的经济上的窘困,和骨肉血亲之间的憎恨,就是让少女无法活下去的毁灭性力量。她在中国情人身上寻求爱欲的宣泄,正是对现实中死亡阴影的回避。她渴望从中获得生命的新形式,找到活下去的新理由。
杜拉斯通过身体对爱欲的渴求,让读者看到了少女内在的无助、惶恐、空虚、苦闷。在眼泪中,也让读者看到了一个少女伴随着流泪和心碎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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