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少年在茶舍中正拿着银簪出神,忽听得身后有人唤其:“瑾师哥看什么那么入神,倒叫我们好找!”说话间,另一个身量较小的蓝衣少年便冲了上来,作势就要抢他手里的银簪,那蓝衣少年自由洒脱,心性调皮,正是青渊弟子靳岚衣,靳岚衣趁他不备,猛地将银簪抢入怀中,便如同倦鸟归林,一边高声叫嚷一边朝门外跑去:“大师哥!大师哥!不好啦!瑾师哥下山坏修为啦!他藏起姑娘的发簪啦!”孔子瑾听他胡言乱语,不由又惊又怕,恐难解释,赶忙出门去拉他回来。孔子瑾跑得正急,没注意门口,这一出去便和一人撞个满怀。
“哎呦!”只见一声惊呼,一个中年男子应声倒地。那男子身穿素色青衣,羽扇纶巾,一副儒生打扮,不用说,此人便是青渊大弟子韩琦。
韩琦宅心仁厚,只身向道,平日里不苟言笑,为青渊典范。他游历数载,在江湖中也颇有威望,深得信赖。虽是师兄,却比旁人年长许多,于众人亦师亦友。这次下山,他带领几位年幼的师弟西行,适才归来,听闻六师弟孔子瑾归期也至,便打发了其他师弟先行归去,自己和小师弟靳岚衣在此等候。
孔子瑾平日得他照顾,阔别一载猛地一见师兄,只见他往日清瘦的形容更加憔悴,相必也是受了不少磨难,不由得一阵心悲。又想得再次相遇,心中有万语千言不吐不快,这大喜大悲间,早顾不得追靳岚衣了,赶紧将师兄搀扶起来,好好行一大礼,把韩琦扶起坐下,又细细将这银簪的来历一一道来。靳岚衣见师兄摔倒也自知惹祸,赶紧将银簪至于桌上,站在一边听子瑾叙话。
“瑾师兄,这么说来,是有一个小姑娘激你出手,又搭救与你?能有此番功力,武功定是与你不相高下,那不是和菱纱阁那位一样恐怖?”靳岚衣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之时,忍不住插话道。
“你又编排四师姐!待我回青渊和她说起,看她不扒了你的皮!”孔子瑾看他调皮,不由得作势吓唬他。那靳岚衣一听“四师姐”名号,仿佛见鬼一般,赶紧缩到韩琦身后连连摇头:“你可饶了我吧!一想到她来我耳朵还疼呢!”孔子瑾一笑,又道:“那倒不是,看起来那绿衣少女和岚衣一般年纪,我一开始也全不设防,但当时舍内只有她一个女子,这银簪必是她身上的器物,只是……”回想起刚才那绿衣少女的俏皮模样,子瑾又觉得自己的推断太过妄断,那第一次暗中施救自己的人,功力醇厚雄浑,如太阳光辉般气势汹汹,是至纯阳的内力,绝非一个小女儿能有。但是堂中又无武林之辈,实在匪夷所思。
“只是为何?”靳岚衣猛地将头凑近,一双眼睛盯着这稍长两岁的师兄,似乎想看出点什么端倪,孔子瑾将他的头往后一扒,朝韩琦道:“她似乎十分好奇我的名字。”“那定是你相貌英俊,她一眼看上你了!哈哈!”靳岚衣话音刚落,又被孔子瑾打了一个爆栗,他捂着吃痛的脑袋朝韩琦撒娇:“大师哥,他又打我,你看呐!”
那韩琦沉吟片刻,又唤来王安问话,确信了子瑾所言,便将银簪递与其,“既是如此,你便收着吧。天色不早,我们还是早回青渊,前日里须臾传音于我,说师父即将出关,恰逢大典时期,怕生事端。”韩琦本性冲淡谦和,颇有君子之风,听他一言,两位少年也立即收起来嬉笑的姿态,三人一同出了茶舍,向青城山走去。
三人刚一出门,便见山道上停留着一辆马车,与这周遭景象十分不符。从马车上跳下一位精壮汉子,四十余岁,气色红润,与来往行人商贾不同。那辆马车装饰华丽,通身漆黑,四面丝绸包裹,一扇窗口镶嵌着珠宝玉石,在马车正前方坠着一块玉牌,上面正刻家徽,大书一个“顾”字。
那汉子走上前来,朝韩琦行礼道:“韩大侠留步!我家主人邀您过府一叙!”韩琦见着马车豪华,并不是一般人家,想来并无交情,刚想再问,那小厮又道:“主人并未告知小的所谓何事,还请三位大侠一同前往,到府便知。”孔子瑾心下生疑,暗自上前一步,耳语恐防有诈,韩琦又见那小厮虽着普通服饰,虎口处却生出厚茧,不似骑马驾车所致,反而像是使用铜锤板斧的兵器,长年累月所积。
这小厮乔装改扮,马车又甚是扎眼,韩琦实在捉摸不透其中缘由,但想来并无大事,便福身回礼,向二人使了眼色,示意二人打起精神暗自小心,便上了马车。
辘轳作响,马车在官道上迅速飞驰,不多时已经走过闹市,韩琦一上车内便闭目养神,一语不发。孔子瑾掀起轿帘,只见外边叫卖声连连,似乎正向北城天街驶去,不由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北城天街,顾家,莫非是……”“是天下第一剑庄的顾家。”韩琦睁开了眼睛,回答道。
“可是他们找我们有什么事?此处离青渊不过二十里地,大可上山登门拜帖,何须在茶舍将我们接走?莫非!我们他们一路跟踪我们?”靳岚衣猛地一惊,不由坐立不安起来,他拉着孔子瑾的手臂,“瑾师哥,这可怎么办才好?”孔子瑾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看了一眼窗外,沉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这马车招摇过市,自然不会平白对我们不利,只是担心……”“子瑾游历一载,颇有所得,师父可安心了。”韩琦朝他一笑,脸上满是赞许之色,“鸿门一宴,泰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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