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翠芝的喊声惊动了四邻，最先出门的是刘二奶奶，她家紧挨着高翠芝家的西边墙山，家里的事情都在好事的刘奶奶眼睛里看着。
接着出来几个男女，女的忙扶着临产的高翠芝，男的一看没兴趣转身回了各自的家。刘二奶奶打发一个小媳妇去找接生婆孙妈妈。高翠芝见到热心的邻居们，心才算安定下来，她浑身没劲，肚子开始阵痛，脑海里却是翻滚着往事的巨浪。
媳妇的喊叫声王婆子不是不想出去，实在是她正在往锅里贴玉米饼子，两只手沾满玉米面抽不开身，便对正歪头朝灶里用嘴吹火的小女儿王二妮说：“小嫚，去瞧瞧你大嫂咋回事，在外呼天喊地的。”
听到外面刘二奶奶特有的尖细嗓门，她脑门子就突突地，这死老婆子，那里都少不了她！等着吧，明天全村人都会知道她王婆子怎么怎么虐待媳妇。
见女儿不动，她急躁地踢了女儿屁股一脚：“快点！磨蹭啥呢！”
王二妮的脸差点碰到锅灶沿上，就在这时灶里的火“呼”的一下蹿出火苗，很快烧着了王二妮的刘海，她哎呀一声，用手挡住脸，摸一把烧焦的头发，头发特有的香味窜入鼻子，怨恨地瞪了一眼她娘，小声嘟囔着立起身，甩了甩手不情愿地走出去。
她走到到哥嫂门前，看见九岁的侄子从里面跑出来，她眼睛一亮喊道「升子，过来给你奶烧火！」
“不，我去看娘！”王升头也不回跑向大门口。
“你……！哼！我还不去了呢！”王二妮 一甩小辫子，扭头回了西屋，蹲下继续给她娘烧火。
王婆子见闺女转回来，开口就骂“死妮子，你三岁啊！十几岁的大闺女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去，赶紧出去看看，她这保不齐是要生了！”
“又不是第一次生，再说这不到家门口了，外面有人在。”王二妮满不在乎嘟着嘴坐下重新烧火。
王婆子快速把最后一个玉米饼子摔倒锅边最后一个缝隙里，满满一锅圈的玉米饼子，全家也吃不几天，几个孩子的饭量天天增长，在这么搞下去，又要断顿了，大媳妇又要生了，不知道这胎是男是女。唉，想起没保住的第二胎也是个孙子，王婆子担心这一胎会是个孙女。
王婆子盖上锅盖，顺手伸进锅台上的水盆洗了洗手，在蓝布围裙上擦干净手，把装满萝卜丝的黑陶盆放进锅里支好的锅叉上，又利索地放进一大碗虾酱。对女儿说道：“好好烧火，我去看看！” 顺便在脏乎乎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盖好锅盖离开。
跟村里多数人家一样，儿子结了婚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一溜五间房子，东边两间住着小两口，老两口和没出嫁的姑娘住在西边三间。只有最先结婚的老大有资格分出去单过住在倾尽全家财力盖起的新房。欠的一屁股债，分摊给兄弟们还债，摊上胡搅蛮缠的儿媳，就只能是没结婚的小叔子和老公爹全力偿还，至于小叔子打不打光棍，不在考虑之内。
好巧不巧，高翠芝嫁的偏偏是长子，王明显还有两个弟弟没有媳妇。王婆子是个厉害的，坚持着不分家，新房子她留着有妙用。
为这件事，高翠芝没少跟丈夫置气，王明显每次都打哈哈糊弄过去，时间久了，孩子也大了，高翠芝也懒得去计较，想自己攒钱早晚起个新房子搬出去。
年底二小叔就结婚了，全家紧缩着节省开支攒彩礼和结婚的钱。
高翠芝从小就羡慕王秀芝，俩人的娘家同一个村，彼此知根知底，王秀芝在娘家时两个哥哥就很宠爱她，出嫁又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婆婆，男人还是村支书。
此时高翠芝满头大汗，被邻居搀扶着进了家门，在炕上躺下。摸着没有温度的炕，刘二奶奶见王婆子还没出来，就打发王升赶紧往锅里添水烧火热炕，王升答应一声跑出去拿柴草。
孙妈妈半路上就给人拦住到了王明显的家，进门正好跟王婆子走了个对脸，她愣了愣，立即堆下笑脸打着招呼，见王婆子爱理不理地走过去，先她一步进了高翠芝屋里，撇了撇嘴，不屑地低声骂了王婆子一句。
炕上的高翠芝，痛得冷汗直流，脸色苍白，脑子却不由自主想着这个事那个事，每件事情都能勾引起她的委屈，正在思绪纷乱，她婆婆来了。见儿媳这副样子，除了孙妈妈其他人都给撵了出去。
高翠芝还沉浸在自己乱纷纷的思绪里，委屈，委屈，还是委屈，眼泪刷刷流，别人还以为她是痛得掉眼泪，实则她是因为不如王秀芝得婆家人疼爱委屈地哭。
“哎呀，不好，露出脚来了！”孙妈妈低低惊叫，胎位不正，立着生最考验接生婆的技术，弄不好就会一尸两命，如果胎儿长时间不出来，就会因为缺氧导致大脑受损，轻则反应迟钝，重则是傻子。而且产妇的生命也会随时消失。
孙妈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接生婆，她有一手绝活很少用到，现在她不得不拿出全身本事来，否则一尸两命。去镇上的医院已经晚了，孙妈妈暗骂王婆子不是东西，儿媳都这样了还让她自己做事，看看人家老古娘，对待秀芝可真的是贴心，亲妈也没有那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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