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生正襟危坐，白衬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他没有笑容，眼神干净，像照片上一样，严肃又认真。
他和他们不一样，而她，亦和她们不一样。
和大家一起喝了几杯酒，黎笑便安静的坐在陆医生身边，看着眼前的声声色色，不禁悲从中来。
“美女，跟我们玩不高兴啊？”
黎笑回过神，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胖男人坐到她旁边，手里端着一杯酒，黑色的西装像是一堵墙，堵在她心口，怎么也越不过去。但她还是挤出笑容，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没有啊，怎么会不高兴呢！”
酒刚碰到唇边，就被一只大手拦住了。
那只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的干干净净，是陆医生。
“你不能喝酒。”他的话坚定的像一块大石头，敲打着她。
黎笑忽然有那么一瞬觉得温暖，转而又像是有了宠爱的小孩，她想任性一回。于是她抢了杯子，仰起头一口喝完，那杯是透明的玻璃杯，透过杯底，那些刺眼的射灯折成了一条一条的颜色，真好看！
陆医生眉毛微皱，他记得她，白天她穿的像个学生，素面朝天，头发是天然黑，怎么看也不像夜店的女孩。而现在，她挽着发，露出光洁的脖颈，小巧的耳朵上戴着一对珍珠耳钉，红色的抹胸短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却不妖艳，不魅惑，反而有些像旧时代的新娘子，纯情且娇羞。
“难道你们认识？”胖男人脸上的肉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黎笑不说话。
陆医生察觉自己失态，却依旧不动声色，“我不喜欢我的女伴喝酒。”
胖男人笑了，“兄弟我挑的小姐说她不会喝酒，正好我们换换！”
“没听说过陪酒的小姐不会喝酒，站出来我看看。”平头男人讽刺道。
坐在中间的白裙子女孩诺诺的站了起来，说：“我今天胃有点疼……”
“砰！”
平头男人手里的杯子突然就砸了过去，磕在女孩的大腿上，又落到了地上，滚动了几圈，却没有碎，这杯子还挺结实！
“你他妈胃疼就别来啊！”
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一看气氛不对，高个子男人马上打着圆场，叫白裙子女孩敬酒赔罪。
女孩只好端着杯小心翼翼的说，“几位哥哥，对不起，我敬你们，希望哥哥们不要跟小妹生气。”
几个男人也不至于跟一个女孩过不去，就都喝了酒，可唯独平头男人还是不依不饶。
一整瓶伏特加重重的搁在女孩面前。
“喝吧！喝完，我不为难你。”平头男人放下酒，坐回沙发上。
女孩扁了扁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的出来，她是强忍着不哭出来。
黎笑很少喝酒，刚才喝的酒是兑了饮料的，但是女孩面前的酒却是没兑过的，这一整瓶喝下去，还不得进医院？
“怎么才能帮帮她呢？”黎笑盘算着，发现旁边的陆医生在看着自己，再看看那个胖男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都怪他！可是这个时候，自己多话，惹祸上身怎么办？
陆医生看她出神，便伸出两根手指从她手里抽走玻璃杯，轻轻的放下。
她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神，纯净，深邃。
黎笑的心一阵悸动，像是跌入了一团云里，该死的眩晕又来了……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半咪着眼睛，眼前的场景就像一场梦，那个白裙子女孩扬起头，那一整瓶酒在迷离的光影里倾斜着，灌进女孩猩红的嘴里，她一阵恶心，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一个男人抢下酒瓶，大声的咆哮……
黎笑还是晕倒了。
她醒来的时候，在会所的客房里。绣着金丝的玫瑰色窗帘半拉着，溜进满屋清冷的月色，她还穿着那条红裙子，短的不能再短，两条光裸的长腿垂在床边。
陆医生坐在沙发上，看她醒了，便放下手机，“你叫什么名字？”
“黎，黎笑——”她吞吞吐吐的回答。
“属什么？”
“兔。”
“多大？”
“二十一。”
黎笑答的很顺溜，猛然间却发现他的目光似是落在她胸前，难道他问的多大是这个？
陆医生见她低头，竟慢慢的红了脸，一抹浅笑浮上了嘴角，真是有意思！他走近她，一边作势解衬衫的扣子一边问：“你脸红什么？”
黎笑有些慌乱，忙扯过被子挡在胸前，“你……你要干什么？”
他离她很近，脸对着脸，能嗅到彼此的呼吸，气氛似有些浓郁，带着淡淡的酒味，像夏日里的微风，飘着花草香。
黎笑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很好看，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瞳仁漆黑如墨，睫毛甚至比自己的还长一些，她垂下眼，心里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屋里很安静，片刻，陆医生认真的说：“你的心跳，一百一十五下。”
黎笑微微怔了一下，他居然贴过来为了数心跳？职业病吗？可他又不是心脏科的。忽然，她觉得身上一凉，被子被猛然掀起，明明穿着衣服，却令她感觉自己赤身裸体一般，又羞又囧。
“你干什么？”黎笑又问。
“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这不是你的工作吗？”陆医生双手按在床头，将黎笑圈在了中间。
她想往后退，可她已经无处可退。
“我……我不是……我是……我只是……”她想辩白，可是却说不明白。
她才第一天来这鬼地方上班啊！不是说好只是喝喝酒唱唱歌聊聊天的吗？难道……天啊！
她使劲的想推开他，却没有推动，随后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滴在柔软的红床单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抱住她，说：“我知道，你不是，你不是的，别哭！”
她哭的很小声，因为她让自己坚强了好多年，从不轻易掉眼泪，可眼前的人，他说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她不是那个她不想成为的人，而他的怀抱，很暖，很踏实。
陆医生拿纸巾给她擦干眼泪，又拉过被子搭在她身上，他对自己刚才的戏弄有些后悔。他看着她，她的睫毛湿漉漉的，因为刚刚哭过，所以眼睛里还噙着一汪水，像一片湖，望不见底的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