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鹦鹉

跑步遇见一个拎着鸟笼的女孩，里头装着一只虎皮鹦鹉。

小时候，我爸也给我抓过一只翠绿的虎皮鹦鹉。那时候他三十来岁，经常给我带回来一只甲壳虫或者一只小螃蟹，我蹲在阳台上拿着白菜喂它们。

鸟儿最迷人的，是它的羽毛，还有它会飞。

既想看它飞，又怕它飞走，只好系了绳子，又不敢系太紧，怕勒住它。

阳光熠熠的午后，它停在木窗上，翠绿的像是要发光，歪着头沉默，让人看着痴迷。

儿童不知道什么叫做自由，或许鸟儿也不知道。

我心里默默念着“我的、我的”，后来每每得到珍爱的东西，心里响起同样轻快的轻响声。

怕它孤独，父母买了新笼子和一只蓝色的虎皮鹦鹉。我给它们起名叫小黄和小绿。有阳光的周末，我会洗笼子，看着它们梳理羽毛，扑腾吃食，无忧无虑，看阳台上开着各样的花，正如那时候的自己。

鹦鹉应该会说话才是。我费了很大劲教它们说话，可它们还是傻头傻脑的，什么也没有学会。后来不知听什么传言，要给鸟儿修剪舌头，它才可以说话。我想，那也太疼了，还是不会说话的好。

有次路过百间楼，人家的鹦鹉突然冒出一句“恭喜发财”、“你好”，心里怀疑它给人剪过舌头，吃了好大苦，才学会这么一句它也不懂的话。

暑假里爸爸带我去福州玩儿，妈妈却忘了给鹦鹉喂食。回来时看见它们小小的身躯倒在鸟笼里。那时候买了一条我很喜欢的背带裤，可有新衣服的快乐比不上失去鹦鹉的悲伤。

我把它们埋葬在花盆里，留下里一根羽毛做纪念。

现在我再没有信心养好一只鸟、一只猫，甚至一只鱼，怕白白辜负一条生命，怕徒增罪孽（照顾不好有杀生的嫌疑）。

无忧童年里，死去的两只鹦鹉，想起好像还是有细小的哀伤，又不仅仅是为了鹦鹉才悲伤。

年岁渐长，当拥有珍视的东西，我心里还是有那种声音“我的、我的”，只是从小时候的心满意足到忍不住炫耀的轻快，变成有夙愿得偿后长舒一口气，又带着一点点遗憾。

一旦你将某样东西视为自己的，那总有一天失去它。你以为拥有的，它也占有着、消耗着你，好像小时候得到两只鹦鹉，它们终会死去，在你生活里留下小小的悲伤的种子。

可再回到那个下午，我难道会放那只鸟儿飞走，又或者放飞之后，它能长命百岁吗？

鹦鹉一定会死在时间里，如同万物。可我又何其幸福，曾在心里轻呼着“我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