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当时已惘然

        有些事情在正发生的时候，好像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事后回想时却是那么令人难忘。

        好比每年的夏日，躲在空调房不愿出门的时候，总是回想小时候没有空调的日子是怎么度过，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夏夜时分。

        太阳下山后，暑气略退，我和弟弟提了水洒在门前的空地上，随着水汽蒸发，瞬间又多了份凉意。不一会儿，爸妈回来，便把竹凉床抬到门口，弟弟满身泥巴往上爬，招来我一顿打，然后命令他把菜端出来，趁着天还亮，蚊虫还未出动时吃晚饭。

        啤酒是解暑利器，爸爸习惯性来两瓶，分我们俩各一碗，于是又讨论小孩子到底能不能喝酒，会不会影响学习，总之在讨论中慢慢干了那碗酒，慢慢也习惯了啤酒的味道。那时爸爸还真是年轻啊，开酒可以不用啤酒扳，喝酒也是直接吹喇叭，隔壁邻居们也都在门口，为了能顺利侃大山，大家都很大声地说着话……

        晚饭后那更是聊天的欢乐场，聊这一季的收成，聊下一季的安排，聊下半年的生意，也聊家长里短。小孩子们轮流洗好澡后，往凉床上一躺，大人们的蒲扇便摇得更勤快起来，但还是有个把偷嘴的蚊子，拍死，然后挠挠，花露水可是奢侈品。

        再晚点，可以支起蚊帐了，小孩子们有的慢慢进入梦想，有的望着天空繁星点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求大人们讲银河和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的天空，深邃干净，星星又多又密，每晚都那么理所当然地出现，以至于忘记了什么时候那景色会成为比花露水珍贵百倍的奢侈品。

        入夜，尤其是立秋后，凉的出奇。暑气最盛的时候老人们总是算计着还有几天立秋，仿佛立秋是救命稻草一般，也果不其然，立秋一过，夜晚的凉床便冰冰凉凉的，小孩子是一定要盖上事前准备的床单的。真倒是四季循环，冬天冷到极端，春色渐开；夏天热到极端，秋风又起。这些朴素的老农民，深得天人合一的生活经验，只是如今，他们大都已不在了。

        我常常和孩子说，有些生活中的小事，当时你或许沮丧，或许淡漠，或许排斥，或许觉得平常无奇，等你以后回味，你会觉得好珍贵。有些生活中的人，你可能觉得普普通通，但是他的某一句话，会在日后的某一刻，让你觉得充满哲理。用心生活，莫道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