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

       祥福是我中学的同学，高大的身材，相貌堂堂，总是温和地微笑。记得一次晚自习回家，忽然下起了大雨，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一把伞撑在我的头顶，顿时隔绝了哗哗的雨滴。我扭头一望，是祥福。他笑着说：“我妈看了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让我拿了雨伞。”

       与祥福一起在雨中回家，感觉特别温馨。他一直把我送到楼下，我喊了再见，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当时，大家都忙着考一个好的大学，没有进一步发展关系。但那晚美好的一幕却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后来，我去省城上大学，祥福因为家境贫寒，放弃了继续深造，进了一家小工厂工作。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县财政局工作。那时，祥福已经结婚，媳妇是一个同事。我经人介绍，与一位老领导的儿子结婚，日子过得平静安逸。

        一次同学聚会，我听说祥福最近遭遇很不好，老婆身患重病，两个孩子都需要照顾，那个小厂又倒闭了，祥福每天到车站做装卸工挣钱。在那间简陋的小屋，我和同学们见到刚刚回家的祥福，壮年的他已经满脸皱纹，皮肤黝黑，双手粗糙，布满老茧，衣着邋遢。他见到我们，吃惊地愣了，然后浅浅地一笑，分明这笑里含着多少无奈和苦衷。祥福拿来几个小凳让座，忽然发现上面有孩子撒落的玉米糊糊。他急忙找抹布来擦，那块抹布却脏兮兮的，他不好意思地又干笑了一下。

       床上躺着特别消瘦，脸色蜡黄的妻子，说话有气无力。身旁两个小孩子接过我买的零食，象得到珍宝似地嬉闹着，大口地吃着。今天的祥福，与学生时代的他几乎判若两人。外号“大熊”的班长悄悄叹道：“他一点也不祥福啊，简直成了倒霉蛋儿！”

        回来的路上，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决心帮助祥福，即使不为别的，也为了那晚的雨伞。我悄悄地去银行，取出一笔存款，没有告诉丈夫，担心他乱想。

        晚上，我把钱送到祥福手里，告诫他开个小店，好好干，家境会慢慢好转的。祥福感激地几乎掉下眼泪，一直把我送到巷口。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发誓般地说：“如果我经济条件翻身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祥福在靠近农村集市的地方开了一家电磨店，因为方圆仅此一家，祥福又踏实肯干，态度温和，所以生意特别好。两年后，他不仅看好了老婆的病，而且盖起了新房，还买了小车，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户，但他一直没有再与我联系过。

        此时，老公公突然患癌症住院，需要做大手术，花很多钱，手头忽然紧吧起来。我于是想到借给祥福的那笔钱，再则老公如果查账，一旦知道会很难说清的。于是，我抽空去找祥福。

        在一家酒店的门口，我遇到祥福，他西服革履，啤酒肚一挺，有点醉酒，脸红脖子粗的。他见到我，忽然变得谨慎许多，与我寒暄几句，就要开车走人，好象要躲着我似的。我心里纳闷：“他丝毫不提还钱的事，好像把我那笔积蓄钱当成了慈善款吧。”

        我耐着性子，半开玩笑地说：“发财了，也不请同学吃顿饭吗？”

        祥福支吾着：“每天生意忙得厉害，连吃饭的空有时都没有啊！”我心里犯嘀咕：“这小酒喝得挺自在，开车到处逛，明显是在撒谎。生意做得六亲不认，抠门死了，连翻本的钱都不想还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生气了，干脆直说：“我最近公公得了大病，要花大钱，我借给你的那笔钱还我吧，我急着要救人命。你现在也不缺钱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我最近在做一笔大生意，把钱都投进去了，过了这一阵子再说吧。”祥福眉头一皱，打开车门要走。我急了，火腾地烧起来，扬起手“啪”地一把掌重重打在他脸上。祥福顿时呆了。

        我眼泪掉出来：“当时我瞒着老公把家里的钱偷偷借给你，救了你一家子，没想到你却是个白眼狼，吃肉不吐骨头。不打算还钱，也不问问老人病情如何，去看望一下，你还有点人味吗？”

        我这一巴掌和声泪俱下的诉说，祥福好象醒悟过来，他用手捂着脸，怔怔地说：“你打得好，打的对，你上车吧，跟我去银行拿钱，需要多少尽管开口。你是我的恩人哪！”我忽然觉得事情转变有点突然，心里在纳闷：“难道我一巴掌打醒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