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事

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常听到几个“名声哥”的威名在校园里传播。

他们和社会上的人来往甚密，打架不要命，一个抵三，在学校里呼风唤雨。于是我们五六级的一群孩子便心生佩服，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他们，与他们攀上些交情可以在人群中威风威风。

这其中有一个叫“干猴子”的，人很瘦，个子一米六几，是边上中学初三的学生。说到他可以读到初三也是一个奇迹了：他留了三级，成绩一塌糊涂，打架，逃课，骚扰女同学，与社会青年在校园里横行霸道。这种行径可以让他一直读下来，全得益于国家的义务教育政策。但是到了初三，他自己知道，这样混日子的时期也即将结束了。

你别看“干猴子”人瘦，学习不好，人却机灵，而且他胆子大，讲义气。但愈是这种讲义气大胆的人，在有的时候他应有的机灵在义气行事时变得丝毫全无。

记得有一次，他帮我们年级的一个孩子出头去教训他的同学；而这个同学的哥哥恰也是与他一个级别的“名声哥”，于是两个人便约定，在附近的防空洞中解决问题。

不知怎的，这个消息在校园里传了开来。那天下午，防空洞口子就围满了来看热闹的学生。这时无论是成绩好，还是成绩坏；无论是乖巧，还是调皮的学生，只要听到这个消息的便纷纷奔向那里，仿佛要去看一部热血的打斗片，而且还是现实版的。 一群人围在防空洞门口，有资格参与事件的人都进去了，没有资格的观众们就在外面等着消息，说不定他们会从黑暗中一直打到光明的世界中来呢。到那时，什么港台大片也抵不上这生活中的真实演出 。我们在外面叽叽喳喳地嬉闹，没有过多久，便见着“干猴子”双手捂着头从防空洞出来了。他一路走来，血便从指缝中流下来滴到路上。大家沉默中让开一条路，看着他径直向着医院的方向去了。

当时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们都有些骇然，心中满是疑问。后来，听出来的人说，“干猴子”一行人进去，大家举着一个火把，脚跟着脚往里面走。突的，火把一黑，大家便在那无尽的黑暗当中忐忑不安。也不知谁叫了一声，紧接着“干猴子"便被人用东西在脑袋上敲了一记，然后他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大家闹哄哄的，直到他倒下大家谁也不知道，还继续往前走。他悠悠醒来，独自一人依着原路返回，到出来都不知道是谁打的。

从他出了防空洞，这场闹剧也就落下了帷幕。各种版本的消息在我们这些不大的孩子中传播，其中的滋味让我们在枯燥的学业之余回忆了大半年的时光。我们终于明白，原来大哥也是要挨打的，原来这大哥也没有什么好当的。

从那次事件以后，我又相隔着几年遇到过“干猴子”两次。每一次的遇见，他的面容和精神气质都有明显的变化，只是那干瘦的身材依旧。

第一次遇见，他已走上社会。我那时正在读初二，已没有了当年对他的那种崇拜的心理。当时他谈了一个女朋友，照面时，他正挽着女孩子的胳膊在逛街。他的脸上少了一些少年懵懂的神色，多了一些青年恋爱的甜蜜。其实这时我已不再关注那些“名声哥”的事了，对于此刻“干猴子”是否还是那么出名不曾有半点想了解的意思，只是此刻见到他却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成长的力量。我初次领略到了人性中对美好的追求是人的一种本性，恋爱让人幸福。

第二次遇见他，应该离第一次有七八年的光景。这一次，他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脸上渐生了皱纹，发际间夹杂着许多白发。从他的气质当中我闻到了岁月的味道，看到了生活的痕迹。我诧异，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吗？我有心想上前问一下，却又因与他不熟稔，更在漫长的时间里相互已是路人，便不好意思开口。后来通过朋友打听他的消息，才知道，原来他为了生第二个孩子连工作都被开除了。想想当初好不容易顶了他父亲的职，如今却因为这件事落得连工作都丢了。想来，生活在他没有工作以后一定是艰难的。可是我又想，凭着他丰富的社会经验总不至于将自己饿死吧，更不至于让他的孩子衣食没有着落吧！

正如我所预测的，又过了几年，我与同学聚会时再次听到了“干猴子”的消息。这一次听到的是他当了老板，生意做得比较大。只是大家说他虽然生意有成，但早几年由于生活拮据和妻子离了婚，一个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头发全白了。

我久然无语，人生啊！是一条怎样的轨迹，命运的手是谁在操控呢？生活中我们成长，我们放纵又归于自律，我们幻想又走向真实，我们平躺又走向挣扎。但我们依然活着，依然爱着，无论曾经是如何，眼前的路才是重点，每一步的脚踏实地我想我们才是无怨无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