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喜剧》改编自2008年7月在上海首演的话剧《如果,我不是我》(和主题曲同名)。这几年,开心麻花由话剧改编上映的影片中,大多数失去了故事内核的精髓,评价一路朝低。《半个喜剧》是由《驴得水》的原班人马打造,包括导演、编剧周深、刘露,演员任素汐。如果说,开心麻花之前的电影《驴得水》是好故事没拍好,那么这部《半个喜剧》则是把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处理的更加戏剧化和具有现实的意义。
影片围绕着三个家庭出身不同,性格特征突出的年轻人感情纠葛而展开。孙同和郑多多是好朋友,郑多多是北京人,孙同是小地方考来北京的。孙同免费借住在多多的公寓里,面临毕业和就业的那个夏天,多多准备结婚,孙同也找到了留北京的工作。可是一个女孩(莫默)出现改变了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半个喜剧”中的“喜剧”是通过人物之间在机缘巧合的相遇中碰撞出的尴尬引人发笑。俄国思想家别林斯基说过:喜剧的内容是缺乏合理的必然性的偶然事件,是主观幻想的世界或者似乎存在而实际上不存在的现实的世界。例如影片中莫默的相亲对象打着快板在咖啡厅喝咖啡,荒诞富有夸张的场景使人忍俊不禁。
同时,在这种喜剧的氛围中,导演没有忘记“理想与现实之间,动机与行为之间,总有一道阴影。”在当今利益至上的社会规则下,年轻人在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取舍才是这部电影的内核。任何戏剧无法脱离现实而存在,故事走向终究还是会回归到现实中。就像莎士比亚说的那样:“最好的戏剧也不过是人生的缩影。”
一、喜剧氛围下的残酷现实
当代年轻人在大城市和小城市的选择上,更加倾向于大城市。借用海明威的一句话:“如果你足够幸运,年轻时候在巴黎居住过,那么此后无论你到哪里,巴黎都将一直跟着你。”年轻时候居住过的城市,决定了以后人生的高度。 大城市的疯狂是华丽的疯狂,大城市的美丽是冷酷的美丽。这是一种类似于罂粟花的魅力,一旦深入其中,很难逃离。
北京有房,家里有钱,库里有车的郑多多就是孙同未来前途的一道佛光。郑多多在平时生活中对刘同的态度可以从莫默的一句话里知道:“你就是郑多多养的一条狗!”孙同的性格里透着小城市走出来的自卑感,他生活在郑多多的光环下,内心对郑多多的混乱的生活作风是排斥的,可这种排斥在现实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工作,住宿,甚至身上的衣服都是郑多多的施舍。郑多多起步的高度是孙同一生的目标,两个人物质实力的悬殊,直接导致孙同在生活中对郑多多的谨小慎微和无底线的容忍。这是跟郑多多生活中的常态,已经无关乎道德标准,只有利益的取舍。
1、这是影片中引出的第一个现实问题:孙同式小人物卑微的生活
孙同喜欢高璐,但是一直不敢表白,后来郑多多表白高璐,孙同对高璐更是偃旗息鼓,做起了忠实守护者。孙同在酒吧做驻唱歌手下班回家,发现家里的莫默。此时,高璐正好来给郑多多送饭,眼见事情就要暴露,为了高璐,也是为了他自己,在高璐和莫默四目相对,各自诧异之时,说了一句“这是我女朋友”,让高璐以为莫默是他的女朋友,让莫默以为高璐是他的女朋友。
在高璐离开后,他选择告诉莫默真相,而这个时候郑多多若无其事地下楼吃早饭,对于他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事情他默认孙同会帮他解决。面对歇斯底里爆发的莫默,他让郑多多全身而退。
电影中还有一个场景,孙同的妈妈带了一些土特产带到了单位准备交给孙同的领导。孙同领导冷漠的拒绝在郑多多出现后,立马川剧大师附体,上演“变脸”戏码,不仅收下礼物还请孙同母子两个中午吃饭。这种态度的反差,每天都会在你我的身边不断重复上演。
“小时候无知,害怕;长大后知道,害怕。”这句话说尽了小人物的卑微与酸楚。孙同就像那个基层公务员切尔维亚科夫,一个喷嚏的胆颤心惊,最终被一句“滚出去!”击倒,回到家中便死了;孙同也像《人民的民义》中的祈同伟,当缉毒队长时身中三枪,但仍然没有因此获得和心爱的人团聚的晋升机会,他悲哀地说道:"英雄在权力面前是拗不过的,英雄在权力面前是什么啊,只是工具。"
小人物的生活就像别里科夫的口头掸:“哎呀,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就像一只缓慢爬行的蜗牛,从树根的泥土里一点儿一点儿向一棵大树上移动,想看看树冠上的风景,但在进入树冠的门口,被一只手轻轻一拨,被重新打回到了泥土中。蜗牛还可以重新向上爬,但他能不能被允许进入树冠,并不取决于他是否能爬上去,而在于那只手是不是原意放他过去。
2、电影中抛出的第二个现实问题:爱情在现实面前的取舍
爱情与现实利益之间的取舍是诸多文艺作品长久以来探讨的主题。在路遥的《人生》里,在高加林去了城里之后,与乡下穷姑娘巧珍的恋爱关系,高加林就后悔了:“一种懊悔的情绪突然涌上他的心头。他后悔自己感情太冲动,似乎匆忙地犯了一个错误。他感到这样一来,自己大概就要当农民了。”
《致青春》中,陈孝正为了出国留学,选择抛弃郑微,他说:“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大楼,所以我错不起,哪怕一厘米误差也不行……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首先要爱自己。”
于孙同而言,与莫默的恋爱是他29年来,第一次主动去告白一个女生,坚守的爱情的阻力,也来自于周遭现实的压力。郑多多知道了这个事情,他逼迫孙同分手,否则就要失去他现在的工作和户口 。孙同很纠结。刚巧这时,孙同妈妈卖掉了老家房子要在北京买房。听说了莫默的事情,她坚决不同意,认为不能因为莫默得罪郑多多,甚至装病威胁孙同。
最后,孙同在妈妈提出的那个折中办法时心中的天平有了偏移。他只需要把和莫默的爱情转入地下半年时间,只要妥协半年,他就既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现实利益,又能保住自己的爱情。莫默坚守的对错之间的规则下,“这样做是不对的。”击溃了孙同一直以来俯身的姿态,他终于爆发:你生在了天上,生下来什么都有了,而我生在了泥坑里,你下到水坑里看看就都全明白了!
孙同身上,有着每一个北漂青年都曾有过的恐慌与紧张,那种不知该如何融入这座城市的不安,尤其是面对着的是一个什么都有的本地人,极力掩饰的惶恐就会更加让人难受。电影中将基于虚无的“爱情”和现实为准的“未来”放在了对立面,这基本囊括了社会施加给年轻一代家庭、工作、生存、感情的人生困境。
二、理想主义的坚守的背后,是现实环境的支撑
我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样,我就是想试试这样行不行,我撞撞看,撞不死我就还撞!
莫默是本部影片的道德标准,她认为错的就是错的,绝对不能为了得到好处而去做错的事情,事情本真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一生不愿意撒谎和妥协。所以,她可以怼行长,行长还得跟她商量对策。而这种坚守的背后,其实有着莫默优越的生活条件作支撑,
高中穿J1,还舍得在操场跑,毕业出国留学;在北京有自己的房子,比起郑多多家没有信号的老房子,莫默的家要更加高档;手机支付这么方便的情况下随身带大量现金;相中的眼镜一买买三个;不到30岁在北京实现打车自由。
电影中有一个细节,也能说明莫默的家庭背景要比郑多多更优越,莫默妈妈说年轻时拼事业,快四十岁才有的莫默,现在莫默快三十了,莫默的父母大概六十五岁左右,想一想,什么样的级别到这个岁数还不退休,或者退休了还能有人给送礼?
所以电影里那段,在食堂里大企业副总郑总找多多,让他穿衣服跟他走,又听见秘书“郑总,区长已经到了”时诚惶诚恐的样子,应该是有所寓意的:郑总只是个副总经理,估计是个“高级打工仔”,干到60岁就得到点退休,所以想赶紧让儿子出头。
电影里莫默是一个绝对不愿意说谎的人,这个设计抛出了一个很有趣的话题,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撒谎,撒谎就是错误的,只有诚实才是正确的。这种极端的道德标准是不是社会中唯一的法则,这是影片中带给观影者的思考。
而我认为,追求绝对的道德对错并非是一件正确的事情,物极必反,我们的生活其实是寻找“平衡”的过程。绝对的好人是要有资格的,最起码得有现实基础,影片中的莫默吸引孙同,她的真实和不做作,这是孙同向往但是他做不到的,毕竟对于一个上下班挤地铁,没钱换眼镜的年轻人来说,这种道德的坚守很难维持。
但这也不代表着完全摒弃道德,是要选择与自身条件相符的道德标准。毕竟,千百年来关于道德观念的转变随着社会发展而在不断变化。但是最起码的不为了好处而去做坏事,这是最起码的标准。
三、孙同最后的选择,是影片带给观影者的希望
太多的文艺作品中表达出:人性的自私、懦弱与卑怯,让太多人在利益面前退变成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爱情、自我、对错与实打实的利益或者一步登天的生活之间,他们纷纷选择了后者。在周申、刘露的《驴得水》里,电影也是渲染这种悲观基调,并以此做社会性反思与人性批判。而这些选择向现实低头的人往后的人生轨迹,其实并没有他们当初想象的轻松,物质的满足往往无法满足精神上的折磨。
导演在影片的发布会上说道:“我们想通过这部作品探讨,年轻人没有底线会怎样?现在大家倾向于认为‘小孩才分对错,成年人只论利害’,如果这句话大家认为是对的,那么这个社会很可怕。”所以,《半个喜剧》的结尾,孙同最终选择了“我想活得像个人!”郑多多婚礼上的一场闹剧,以孙同的和盘托出而终结,工作,户口,房子,在北京赖以生存的一切现实基础,孙同第一次昂起头,选择了理想中的爱情。当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站在了对立面的时候,打破陈规,遵从内心,坚守自我才是导演想表达的一种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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