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图为F君的窗及外面的树】
2017.6.20上午,我由川西平原之西南边缘,坐车两个多小时,到蓉访F君。虽为夏日,但空气清凉,蓝天白云:F君和他的灰狗从绿树之阴而出。
到了房间后,灰狗来衔我已穿上的拖鞋,F君介绍自己的客厅:没有电视,只有书籍。当然还有顶天立地满墙的松木书架。F君说,还有许多书被扔掉了,因为曾经漂泊,无处存放。
据我已知,F君有把新买之书扔进垃圾桶的习惯,理由简单,有些书买来翻几页就够了,就如一块面包,尝一尝就知味,这味决定是扔还是继续。当然,有些书扔过之后,过几月或几年还会再买,为什么呢?不知道。
我以为F君视书籍为他的火药、弹药,他把客厅拿来做了他的知识之军火库。说实在的,我喜欢他的这个军火库,一进门我就喜欢上了。也许,我也有知识暴力倾;我造访的是知识之界的本拉登。
但是,F君开始就自承一段时间读了《红楼梦》,还正在读劳伦斯《虹》。这位偏向硬朗、粗犷取向的阅读者,他说,从曹雪芹劳伦斯那里,他受教了温软与细腻。我随手翻了翻放在桌上的小说,读过的页面有无数的划线,呵,将来若要上孔网旧书店,卖相很难保证的。
不过F君不在乎这些知识军火将来的问题,他在乎的是,哪里有先进的知识军火,不惜重金也要买来。看,他说不久前购回一列杜甫全集摆在架上。在与朋友交流中,若对方提到了他尚未了解而又觉又用的知识,他就会无声无息地,哪怕是从天涯海角,也要给收购回来,放到他的知识军火架上,或置于案头等待钻研。
F君这样的购书爱好确实会损失很多人民之币,在这方面,我自招:买书有一种犯罪感。因为,用我妻的话说,一本书的钱要买多少斤大米多少斤白菜啊!还有买书你一人读,而大米全家人吃。听,多么有道理——买书成为私心。
不过,我承认,如果家里有那么几架书摆在那里,家中孩子不爱阅读几乎是不可能。你无须命令,他自会偷读。 那天下午,F君的二岁小儿子拿着绘本让他爸爸给朗读。F君读得抑扬钝挫,小儿子盯着书,目不转睛、眼不斜视。天伦之乐,莫过如此?
F君是自由职业者,其生存能力,决不可与闭门读书者并论。他反对不爱劳动不与周围环境交往的人,他称之为:行尸走肉。以此论看来,人活于世不必太高调,只须克服尽量慢一点成为走肉可矣。
F君读解鲁迅《野草》之后就读解《庄子》了。自称世上没人比他读得好了。这听似夸张修饰,但我以为没有夸张,没有修饰。在我看来,F君解读之鲁迅、庄子之成果接近作家本义,在过程中合于面向文本本身(思维)的现象学原则。
F君自幼读课本就善于想办法读透,他对阅读(或写作)思维有着天然的良好领悟力:虽不言之,但会用之,此之为默会也。他说,高中时众人忙着练黄冈考卷,他却大有闲暇读武侠,稍不留心考了一个北大。因为,他不用做那些重复的模拟,决窍在于读懂教材思维。呵,天哪。这种人几百年出一个?
有人说F君骄傲狂妄,但F君说,我不是骄傲狂妄,只是比较诚实而已。呵呵,你或说,这样说话不是更骄狂么?我的看法是,人对人骄狂不算大恶,只要不对神骄狂。人对人的骄狂只要没有让面前的人难受,就算是道德的。
但这样说还有问题:有时候,我们认为他人骄狂,是我们观者的心灵空间、内存容量不够。低配的电脑,无法容忍高级的系统,道理也很简明。 F君把知识的军火药库转化成了他体内的钻石:光芒四射,甚是美哉!这是一颗真诚的钻石,不是什么石头里的宝玉,要人去老是琢磨琢磨。
那天,我自踏进他的武库,他就有节律地不断放光。这不是炫耀,而是自然的发光。品评人物及书本,如解剖刀或X射线,如神对人一般的洞察力。你畏惧么?当时,我只顾得及惊讶和欣赏还来不及害怕和战兢。
我相信凡与F君近距离相处过的人物,都不可避免地被一种光照辐射了。顺着这光看去,会看到: 众名家的写作大多不靠谱甚或很差劲;教育理想主义者人格中的法西斯占有欲——对学术、金钱、女人无一落下;炙手可热的教育网红内心的空洞和浮躁;教育启蒙主义者本身不接受知识的启蒙;公共知识分子背后的金钱与粉丝收益盘算;教授学者著作之知识视野之狭隘让人忍无可忍;名校的博士的知识无知与境界委琐、萎缩;国学大师、泰斗的胡言乱语;教育行政官员的自大;百科全书式的公号写作对粉丝的献媚及其写作的异化……一直到众名师的文本解读有先入为主之糟糕以及好朋友执于世俗无力提升得救的苦狱之状等等。
也许你要说,也人先生,你说的这位F君也该返光自照、自我反思一下,不能把马列主义的电筒拿来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吧?我说,容我弱弱地说一句:说要反思自省的,这话都当指向自己,不应指向他人。因为,我们没有权力和义务要求他人反思自省,就如我们没有权力义务让阳光返照,让钻石敛光。 当然,我可以告诉你,经上说,阳光底下并无新事,钻石其本质也不是什么新物质,科学说:不过是碳,金属都不是。
最后,我要说,F君学贯中西(这话听起来有点俗),西方主流哲学、中国文化经典、圣经神学等等,都有较为精准的理解与把握。这种精准的把握原自他求知之欲的异常强大,还有可能,是F君对读与写的思维有着无师自通的强大默会能力。这从他所述公开出版或自费印刷书中(F君是执政党不喜悦的,故几乎不能公开出书),稍微留心即可见。
那天,我与F君从上午十点多一直高谈阔论到下午五点多钟。中途吃饭还是在谈,没有休息,不知厌倦。在F君那里,我欣赏了不隐晦的思想,不绕弯子的光芒。这种异常快乐的相遇,我有十二年不曾有过了。
十二年前,我在那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退回平原之边,远离城市,息交而绝游,几乎也就成陶潜式的行尸走肉。再遇F君,差点让我又爱上了城市。不得不说,城市多垃圾与恶人,也多光与盐。幸好还有光与盐,也唯有光与盐可让腐朽来得慢一些。阿们!(原载已消失的四川也人的个人公众号《非构思写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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