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17 阴
其实，“对比伤害”能造成的直接伤害性并没有多大，可是日积月累给人带来的心理折磨却是无穷无尽的。
封一川在家这几天，老封家经常会听到杜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叨叨：“封一泓，你的腿给我放好！你这么大不能有点坐相？你看你姐！”“封一泓，你动静小点，什么事至于你笑那么大声？我就听不见你姐跟你一样笑！”“老三，你操心操心自己的学习吧！你看你姐什么时候让我这么操过心？”“封一泓，这是你的东西吧？又乱放，找不到不许你满屋子喊妈……”
以至于后来杜老师一喊封一泓的名字，不等说什么，封一泓就很自觉地接话：“我知道了，我向我姐学习，向封一川学习……”封老师背过孩子们也常劝杜老师：“孩子们性格不一样，你不要总是看一泓不顺眼，不拘小节而已嘛！”“不拘小节形成习惯也会变成吊儿郎当、不成体统！毕竟老三是个姑娘家，该收收性子了。你舍不得说，我来说，我来唱这个黑脸！”杜老师不满。
封老师说不过杜老师，也不愿因为这些事和杜老师不愉快，只能背过杜老师悄悄安慰封一泓：“一泓，你妈估计快更年期了，你包容包容她！”封一泓也不满：“杜老师更年期就更到我一个人身上了！现在就我可怜，天天杵在你们眼前，等我上大学，我要考的远远的，让她再说我！”封老师失笑：“傻丫头，你妈说你也是为你好，姑娘家总要有点矜持的样子，不是？”封一泓撅着嘴：“我妈就是不待见我！在她眼里我就没个好，不是笑得太大声、就是走得太大声，现在可好，我连坐都坐不对了！我姐回来了不关心关心我姐的个人生活，问问我姐那个对象到底处到啥程度了，天天盯着我是干吗呀！”
“你姐处对象了？”杜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父女俩背后，结结实实把封一泓吓了一跳：“妈，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我瞎说、我瞎说的，你别问我姐去啊！”“我就是来听听你们父女俩背着我说什么，准没好话！”杜老师把手里给封老师新泡的茶递到封老师手里，把起身准备开溜的封一泓按到沙发上，接着问：“你姐是不是处对象了？每天晚上你俩嘀嘀咕咕我早就想问你了，是不是你姐跟你说的？”
封一泓想到封一川对她的交待和嘱咐就背后发凉，一个脑袋变两个大，眼睛不住瞟向封老师，封老师端着杯子看到封一泓用眼神发来的求助信号，正准备开口，杜老师在封一泓胳膊上拍了一下：“别看你爸！他又不知道！”封一泓无奈：“妈！我就随口一说，你不是总盼着我姐处个对象吗！你饶了我吧……我作业……我还有卷子没写呢，我先去学习、我先去学习哈……”起身往自己卧室走。
杜老师原本还要追问，被封老师拦住了：“杜珊，一川的事情如果她想说一定会说的，你不要太敏感！有点过了啊！”杜老师沉吟了一下：“也是，问老三干嘛，老三又不清楚！等一川回来吧！”说着便起身去准备晚饭，今天是周末，也不知道封一川回不回来吃晚饭，她扭头问封老师：“一川说了回来吃饭吗？”“回来的，她只是去看看车票，准备下个礼拜一回学校，实习也要开始了。她还得准备准备！”“这孩子，没个同学、朋友吗？回来好几天了，每天都在家窝着，约个朋友出去吃吃饭也好吧……”杜老师边说边往厨房走。
封一川回来时，除了买好了火车票，还给杜老师买了条连衣裙、给封老师买了一斤茉莉茶。封一川把正在厨房忙活的杜老师叫到客厅沙发前，把裙子和茶叶分别拿给父母看。
杜老师刚做好饭，手有点不干净，示意封一川帮自己打开裙子的包装袋。她开心地看封一川从手提袋里拿出裙子，嘴上嗔怪着：“你又不赚钱，给我买什么裙子啊！我衣服很多的！给你爸买点茶叶就好了，就是对我们的心意了！等你上了班想买也不迟呀！”封一川把裙子抖嗖平整，在杜老师身上比划着：“我有奖学金，学校里也没花钱的地方，平时你和我爸还给我生活费，我都攒着呢！放心，这裙子也不贵，我搞价可厉害啦！”封老师带着老花镜看着茶叶的包装，听母女俩在旁边说话，也笑着说：“我大闺女就是懂事儿！”
封一泓听到外间封一川回来了，还买了东西，蹦蹦跳跳就从卧室里出来了，杜老师听到动静，头都不回就说：“封一泓……”
“妈！我求你了，我正在努力追赶我姐的步伐，你放心，我也不会改名，不要一会儿就叫一声！”封一泓夸张的表演出一种几近崩溃的表情，随后笑嘻嘻黏到封一川胳膊上：“妈！我姐这眼光绝了，这裙子也绝了，只能您穿，端庄、飘逸！”封一泓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袋子，问封一川：“姐？没我的？”
封一川给杜老师比划了半天裙子，感觉很满意，把裙子原样叠好，边往袋子里套边说：“明天不是礼拜六吗？姐带你吃西餐去。今天回来路上，我看见一家咖啡厅，应该挺有情调的！，吃完咱俩逛街去，看你喜欢什么。”“哇！封一川！老姐！哇！老姐……”封一泓开心的起飞。封一川对杜老师说：“妈！你吃完饭试试，我感觉这个颜色很衬你，如果不合适咱们明天还能换去，我和店家说好了！”杜老师开心地应承下来，又笑着对她说：“明天带老三吃顿西餐就行了，还买什么啊！你又不赚钱，自己攒下来的钱不要乱花！你去换了衣服咱们吃饭吧！饭早就好了！”
封一泓也懂得心疼姐姐，顺着杜老师的话就接茬：“也是！姐，我吃一顿好的就行，我啥也不要！等你赚了钱，赚了钱……”封一泓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下：“给我买个手机好不好？”“封一泓……”杜老师的声音又起来了。
封一泓一下子钻到封老师身边：“别看了，封老师，我姐买的肯定好，赶紧吃饭吧！没听见我妈都生气了！”封老师放下茶、摘下老花镜，拍拍大腿站起身：“不要转移矛盾，一定又是你……”“英明！的确是因为我，哈哈……可是杜老师拿我没招儿啊……”封一泓笑着调侃。
不知为什么，杜老师心情格外好，吃完饭时没嫌弃封一泓话多，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吃了顿晚饭。晚饭结束后，封一川照例帮杜老师收拾餐厅和厨房。
杜老师神神秘秘地问封一川：“一川，是不是处对象了？所以才不想回来呀？”封一川正在洗抹布，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我就是因为那边是省会城市，发展好一些。哪跟哪啊！”
杜老师伸手从封一川手里拿过抹布：“这么大了，处对象又不丢人，你能跟一泓说不能跟妈说？”封一川听到这里有点着急了：“封一泓就是大嘴巴，还指望我带她吃好的呢！怎么什么都乱说！”杜老师关了水龙头，把抹布拧干，开始擦抹台面，边忙活边说：“老三也是无意识说的，我听见一半句，我没问她，也没跟你爸说。我就是问问你，如果有对象那就好好跟人家处，如果没有那就没有呗，缘分没到，咱们不着急啊！不着急！”
封一川靠在厨房的门上，看着杜老师忙活，杜老师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刻意没抬头，也没看她，那种掩饰的情绪很明显，封一川一眼就看出了杜老师的不自然。突然她就有些心疼自己的妈妈，她明白杜老师不愿招她嫌弃，不愿意过多干涉她。
原本封一川要在毕业后留在外地的事情杜老师就有些不情不愿，处对象的事情上杜老师也多次明示暗示，可从封一川这里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现在杜老师能问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封一泓说漏嘴了，封一川在心里把封一泓这种不遵守诺言的行为狠狠唾弃了好几遍。
封一川带着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愧疚心情走到杜老师身边，带着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撒娇语气说：“妈！是有人追我，可是我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所以不好意思跟你说。你总问我，我有点不好意思。”杜老师欣喜地转身：“我就说嘛，我的一川这么优秀怎么就没有对象。那些男孩子眼神都不好！那追你的男孩子是你同学吗？”封一川摇摇头：“专升本以后认识的，比我高一届，他已经工作了，就在我去实习的那家医院！他帮我联系的。”杜老师笑着：“这样呀，也好也好，总是有人能照顾照顾你，不是你一个人在外边飘着，妈妈也放心！”
封一川觉得好笑：“妈！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和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不想给对方错觉。”“妈妈说的照顾就是朋友间的照顾，你毕竟是女孩子嘛，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多个朋友就多个照应！”杜老师看到封一川在她说这话时眉毛抬了抬，马上又接着说：“你大了，自己考虑，自己考虑，妈妈就是有这么一个意见给你！”
封一川笑着：“知道啦！妈！收拾好没？我们去试试那条裙子？穿上让我爸看看！”“收拾好了，收拾好了，去试试，那条裙子的款式是不是有点太年轻了？不太适合我？”“谁说的，我妈身材这么好，出门去谁不夸你年轻？”“你呀……”母女俩有说有笑，关掉厨房的灯去试新裙子了。
很多年以后，封一川常常会想到这一晚和妈妈对话的情景，如果当时能多跟妈妈聊一聊自己说的那个男孩，是不是就能从妈妈那里得到更多的经验呢？如果能对妈妈多一些坦诚，妈妈是不是会给自己更多的意见呢？
封一川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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