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一个人,就是拯救一个世界。”
这是犹太人赠给辛德勒的戒指上的刻字,也是这部电影的核心——救赎的故事。救赎关乎人性,人性则关乎着是否被拯救,一个曾经的纳粹,尽自己的全部努力去拯救犹太人属自己民族的罪。另一个当下的纳粹迷失在权力和法西斯政权中,拯救不了人,包括自己。斯皮尔伯格,并不想创造高大全的英雄,也不想创造样板式的恶徒,他只讲人:人才有人性,人才显得真实,成了神或恶魔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是人性?长期聚居的人,经过长时间的传承,达成的一种对社会行为的集体认知和行为指导,简言之就是我们的道德准则。然而道德准则在生活中是不会得到完全表达的,所要面对的压力越大,持续时间越长,个人认知与道德准则反差也越大,而人性也越加光辉。
而主角奥斯卡.辛德勒就是人性的代名词。
他是一个不完美的英雄,擅长交际,也善用各种非法手段,精明狡诈,唯利是图,是地方上有名的纳粹中坚分子,也是攫取最大战争利润的投机商,最开始大量雇佣犹太人并不是让他们获救,而是因为他们是最廉价的劳动力,能聚敛更多的金钱,所以他感谢战争。
即便他的行为客观上保护了工厂里的犹太劳工,劳工们将工厂视为天堂,他的微笑,他对犹太人展开的双臂,只不过是拥抱着每个劳工能等同的利益而已,除了爱财,他的生活同样奢侈糜烂还好色,所有招聘的打字员都是美女,在一位女员工恳求她救自己的父母时,他也要求“化了妆再见面”。
辛德勒不是天生的善人,但这种不完美却令他更真实,随着犹太人的悲剧命运进一步在升级,他内心的良知渐渐被唤醒,身着红衣的小女孩在人群中跌跌撞撞时,他反复安慰自己:她会没事的。但辛德勒第二次看到女孩时,她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在空中不断落下的焚尸后的骨灰中了无声息,我相信在那个瞬间,辛德勒已经决定好用自己的方式做一个英雄了。
即便是英雄,也不是武力反抗的英雄:奸商的特质和赌徒的行事作风被他一路贯彻成了“奸雄”。他把工厂变成了天堂,扩大招收犹太人的人数,甚至包括他认为“无用”的老人;在纳粹上层积累的人脉和魅力,被他暗用为保护自己的屏障,即便入狱也凭此脱身,利用自己的商人的才智继续敛财来换取更多的犹太人……他是个资本家,一直都是。但在他追着那运送妇女和孩童到集中营的车时,激动的与纳粹军官对抗:“他们是必须的!”这句话的呐喊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资本家对自己财务所有权的保护,从调笑时暗暗送水的暗含勇气,到明面对抗的勇气,他对生命的尊重已经成就了自己。
影片的结尾,那个只想着赚战争财的辛德勒已经不在了,他对他的犹太工人们忏悔,如果没有那么挥霍,还能救下更多人。他指着自己的车表示,那还能换10个人,又指向自己的胸针,表示那还能换两个人甚至更多。对于所有无辜的人类都有着宏大的爱,不因功绩而自傲,以自己的不足以为罪孽,此刻的辛德勒是最为复杂也最为真实的。他流泪是因自己的民族战败,而自己一直同情并试图拯救的民族解放了,但这解放的对象并不包括他。他要因民族的罪去承担代价;但他依然爱着自己的民族。过去的生活与德国密切相关,他秉承的“不完美”也与之相关,然而他并不否认这些过去,而是代替民族去忏悔,作为德国民族的一员表达出对犹太族的愧疚,爱与忏悔承担与宽恕。
犹太人感激辛辛德勒救了他们,却不知这个前纳粹同样被拯救了。
辛德勒的人性在我们身上得到的认同,在那个狂热时代是一种背叛,也意味着他的人性觉醒的越多,在统治阶级高层获得认同的机会比我们想象的少的多,也意味着越到后来辛德勒陷入的困境会更多,无论是生存上还是道义上。人在那个时代可以选择卑劣到无耻,也可以选择高尚到光荣,因此也只有辛德勒,只是他自己而与旁人无关的,只属于自己的救赎。
而故事的另一位推动者纳粹军官阿蒙相比辛德勒更为复杂,如果说辛德勒是人道主义中渗透着商人的投机,那阿蒙就是纳粹中流露出人性,一方面他是典型的纳粹分子,在阳台上射杀犹太人,随意反悔残杀浴缸里的男孩儿,犹太人在他心里只是老鼠臭虫,只有元首或是当年风流潇洒的辛德勒才是追随的对象,战争是正义的;另一方面,他的良知在辛德勒的影响中稍稍被唤醒,尤其体现在他深深爱上了身为犹太人的女仆海伦,至少在地下室时他对海伦的话是真心温柔的,然而温柔不过是昙花一现,他爱海伦,但他做不到像辛德勒一样运用权力“宽恕”这些人,所谓的理性盖过了人性,作为第三帝国中一颗病态的齿轮,服从法西斯以求得安全感成为了天性,阿蒙害怕失去一切,害怕跨出人性的“勇气”那一步。贪生怕死的他连自己深爱的海伦也不打算拯救,只是躲在丑陋的壳里与辛德勒打赌,良知是流露的,不是苏醒的,阿蒙是病态而又悲哀的德国中下层军官的代表,他的一生和多数人一样迈不出那一步,也成了辛德勒的最大对比。
影片在犹太人的缅怀中结束,英雄得到救赎,犹太人得到救赎,纳粹主义在数次才执行成功的死刑中阴魂不散,然而任时光流逝,故人远去,辛德勒那个不完美的英雄,依旧值得人们到他的墓前放下一颗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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