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43

作者: 空心木 | 来源:发表于2018-01-12 15:16 被阅读21次

          人到中年的困境就像是身上绑紧的绳索,来自内在的和外界的压力,一点点挤压吞噬自由腾挪的空间,到后来,整个人已动弹不得,即便解了绳索,有的人,再不会施展飞檐走壁的功夫,困在生活的笼中,犹如困兽。王墨清好像永远被儿女绑架,被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困住,出卖劳力和时间换取生活下去的可能性,人力三轮车变得满街都是,虽然在他看来那些细腿轱辘的车架根本不入眼,他的车被他犹如武器一样爱护和保养,每个轮轴和链条都被他的手用机油细腻的抚摸和沁润过,脚踏板上都钉着厚厚的橡胶保护,这辆这个城里较早出现的元老级的人力三轮在车群里并无相当出众,陈旧的车身湛蓝的漆面已经斑驳,车槽划痕累累,细看,倒是比其他车辆干净整洁的多,铃铛铮亮,车垫包货单都叠的整整齐齐。王墨清常年穿的那身藏蓝色中山服已经落色儿,风纪扣系得紧紧的,肩膀处磨洗的发灰,袖口磨烂又缝上,一双白色棉线手套用的很旧了,却也干净。每天孩子们出门他也出门干活,家里收拾的清净利索,没有女主人的家再未添置任何新物件,头几年孩子们还可以找到母亲生活过的痕迹,她穿过的衣服皮鞋,用过的梳子卡子,慢慢就不见了踪迹,被父亲收藏或销毁了,有的扔掉,有的烧掉,有的,永远藏在了他的世界里,无人能够触碰。无人去理会一个底层人的骄傲和尊严,而底层的人,也会收敛起所有的过往和辉煌,活在当下。三个孩子的学费是头疼大事,每天醒来就担心哪张嘴会说出学校要收费的话,那就意味着多积攒一笔收入。小货物上一趟楼五块八块,大件连送货带上楼超不过五十,卸一卡车货耗费一天功夫,几个人摊下来,遇到好心的雇主,能赚多一点,上了百,还要耽误给孩子们做饭。儿女们多是理解的,回家看到父亲不在,都是自己打碳生火,做简单的饭菜,炒土豆丝,烩菜,或做了臊子面吃,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女孩子早早懂得了生活的艰难,没人告诉她们应该怎么做,她们也会用心的体会和学习,去用自己的努力让家人过的好一点。王墨清欣慰的事情是孩子们的学习都很好,都是班里的前几名,学习进步很快,以前淘气的二丫头业懂得学习了,小飞尤其聪明,最让他引以为傲,他想过把自己的子弟培养的出人头地鹤立鸡群,可是现实残酷,他能做的,即没有钱学什么特长,也不能给他们创造多好的学习环境,他只是对自己要求苛刻,做一个称职的父亲,就像母亲一样关照他们的成长,至于其他,尽人事,听天命好了。

        苦日子过惯了也一样,孩子们作伴过的也快。亲戚邻居业给王墨清介绍过不少对象,觉着世上有几个光棍汉能不娶妻不续弦的,王墨清心里有过松动,有个搭伙过日子的照顾好孩子们也行,见了几个女人之后,这念头就打消了,世俗偏见,没有哪个后妈能拿外人的孩子当自个儿的亲,莫不说孩子们都大了都到了叛逆的年龄,万一人家再领上一两个自己的孩子过门,这日子定是雪上加霜,生出事端。提亲的事没断过,都传言中心巷有个好男人,自己带着三个孩子生活,善良勤勉,干净利索,可也没有哪个女人敢真的踏进这个家门,承担半个家的负担。一年一年,几多苦累烦忧,随着时间和记忆被打发掉,孩子们长大了,也便是他的另一种成功。

        兰花在城南买了临街的一个院子,搬离婆婆的住处,夫妻两都在绒纺公司上班。当地的羊绒产业大发,鄂尔多斯温暖全世界的口号随着广告深入人心,大大小小的绒衫厂雨后春笋般出现,城里乡下都有收绒的贩子,草原上的羊多,养羊的收绒的都成了赚钱的营生。一部分倒羊绒的贩子赚了第一桶金后开始办厂建立实业,全国的市场都飞来订单,小城的羊绒衫成了大城市的紧俏货,挡车女工供不应求,半个城的女人们都去纺织企业了,最大最正规的要数鄂尔多斯集团,兰花所在的国企不是人家的对手,看人家的办公大楼多气派,十几层高,从哪都能瞧见,人家的工厂也是现代化流水线操作的,不像她们的厂子乌烟瘴气,管理不到位,大多数工人也都消极怠工,很多手脚不干净的,下班都要把绒线藏着掖着偷带回去,她愁闷的是万一哪天厂子被这些人搞塌火了自己该怎么办。满堂所在的酒厂也要改制还是什么的私营化,工人们走的走散的散。老百姓不懂政治,也不懂经济,遇上时代的拐点只能被裹挟前进,泥沙俱下的潮流里,顺逆都是自己的选择。1998年全国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下岗波潮,国有企业改革自上而下在全国推行,小城市也不能避免,王墨清回到原属单位办理买断手续,按照工作年限一次性买断,兰花,满堂,大多数家庭的大多数工人,一夜之间被买断了,一笔小钱彻底将人和企业分离,他们都下了岗,从过去骄傲的工人阶级变成下岗职工,政府要他们自谋职业,下海创业,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再建新功。

          兰花夫妇双双下岗,这一天的到来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兰花拿买断的钱在民生市场租了半面墙,把积蓄拿出来进了货,开始卖卖时下流行的衣服裙子,也算下了海。兰花的丈夫大光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整日骑着摩托在街上游逛,和朋友打麻将,有时打的彻夜不归,买断工龄的钱赌完了就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和兰花闹,家庭矛盾升级,兰花卖掉了房子,四处租房过日子。满堂继续在酒厂干着,也没有什么好做的营生,他的能力有限,做最辛苦的劳动,每天踩酒糟子,浑身都是味儿,待遇也大不如从前,管理严格,上班打卡还要考核,松散自由惯了人不正视变化,迎接新形势的挑战,即将面临被民营化企业淘汰的命运。美琴一尘不变的从事单一的布料生意,收入大不如从前,她将满腔的热情投入到儿子身上,以培养小鹏为最大乐趣,心无旁骛,挣多挣少随缘,若是儿子的成绩有个风吹草动则会精神紧张,官能全开。也是把希望投注到孩子身上,寄托的太多,小鹏天性不是顶级聪明,倒是拙朴勤奋,墙上贴满了至理名言和学习计划,母亲的高压对孩子犹如双刃剑,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优劣方面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孩子少小老成寡言少语,游戏玩耍的时间很少,甚至和哥哥们玩也成为一种奢侈,在美琴心里,她自觉文化程度高一点,认知和觉悟水平高,而亲戚家的孩子们在某些程度上欠缺教育,过于放任,跟他们野玩能有什么收获,索性不让小鹏和小飞他们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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