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正月初七,古称“人日”。《太平御览》:“一说,天地初开,以一日作鸡,七日作人。”说的是女娲正月七日造人,故此日为人日。
一、苏轼的“人日”诗
1.《庚辰岁人日作,时闻黄河已复北流,老臣旧数论此,今斯言乃验,二首》
其一:老去仍栖隔海村,梦中时见作诗孙。天涯已惯逢人日,归路犹欣过鬼门。三策已应思贾让,孤忠终未赦虞翻。典衣剩买河源米,屈指新篘作上元。
其二:不用长愁挂月村,槟榔生子竹生孙。新巢语燕遗窥砚,旧雨来人不到门。春水芦根看鹤立,夕阳枫叶见鸦翻。此生念念随泡影,莫认家山作本元。
宋熙宁、元丰年间(1070年左右),黄河决堤,朝廷讨论治河问题,一直争论不休,一派主张“塞”,欲黄河东流,一派主张“疏”,让黄河北流,苏轼是“疏”派。元祐三年他任翰林学士时曾上书详论此事,后又力陈黄河的水势要向北流,强使东流,极不得法。
宋哲宗元符三年(庚辰,1100)正月初七,苏轼在儋州贬所,闻黄河已复北流,斯言乃验,喜作诗。
诗中“三策已应思贾让,孤忠终未赦虞翻”句,提到了两个人:贾让和虞翻。贾让是西汉时期筹划治理黄河的大臣,曾提出治河的上、中、下三策。苏轼主张的“疏”,即为三策中的上策,即疏导河水北流入海。虞翻是三国时吴人,“性疏直,数有酒失,孙权积怒,放之交州”,交州在今越南北部和中部、广东雷州半岛和广西南部,最终死于岭南,至死未被召还。这两句诗有评论认为,苏轼以二人自比,感叹自己不幸的遭遇,“怨怅之情,如闻其声”。“孤忠终未赦虞翻”多少表达了老苏的一些“怨气”,可以理解,但老苏听闻黄河已复北流后,“三策已应思贾让”,更多的是应该是庆幸。纪昀评:“此非自誉语,乃冀幸语也,故不失忠厚之旨。”
读第一首诗,别有一番怅然之感,嗟叹之余,第二首诗,苏轼强大的“自愈”能力又体现了出来,首句“不用长愁挂月村,槟榔生子竹生孙。”韵味十足,生动有趣,达观之情自然流露。现在正是海南的春天,“新巢语燕遗窥砚,旧雨来人不到门”。燕子已经偷偷筑巢,老友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异乡的孤寂与愁绪苏轼早已经习惯了,“春水芦根看鹤立,夕阳枫叶见鸦翻。”看着风景,老苏无聊地自我宽慰“此生念念随泡影,莫认家山作本元”一生刹那而过,如泡影幻境,只要随遇而安,人生何处不是归宿。
2.《南安人日次旧韵二首》
其一:人日滞留江上村,定知芳草怨王孙。题诗寄远方挥翰,扶杖登高独出门。柳色忍看成感叹,花前归思自飞翻。浮阳披冻虽才弄,已觉春工漏一元。
其二:似闻高隐在前村,坐膝扶床戏子孙。自赏春光携桂酒,喜逢晴色款柴门。屏间带日金人活,头上迎风彩胜翻。蓬鬓扶疏吾老笑,岂能旧貌改新元。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辛巳,1101)一路北上的苏轼到达南安(今江西省赣州市大余县),初七,苏轼想到去年今日,还在海南时写的上述两首诗,次旧韵赋诗二首。
这年,六十六的苏轼将走到生命的尽头,而此时,他得赦北归,心情也非常愉快。虽然已经是初七了,今天两首诗读起来,还有满满的节日的气氛。
3.《新年二首》其一
小雨暗人日,春愁连上元。水生挑菜渚,烟湿落梅村。晚市人归尽,孤舟鹤踏翻。犹堪慰寂寞,渔火乱黄昏。”
苏轼这首人日诗也从阴晦不明的天气写起,既是实境的表现,也是寂寥萧索落寞心境的外化。有的人日诗则因人的这个诞生日而特别表现出对生命成长的关注。
4.人日猎城南会者十人以身轻一鸟过枪急万人呼
儿童笑使君,忧愠长悄悄。谁拈白接?,令跨金騕褭。东风吹湿雪,手冷怯清晓。忽发两鸣髇,相趁飞虻小。放弓一长啸,目送孤鸿矫。吟诗忘鞭辔,不语头自掉。归来仍脱粟,盐豉煮芹蓼。何似雷将军,两眼霜鹘皎。黑头已为将,百战意未了。马上倒银瓶,得兔不暇燎。少年负奇志,蹭蹬百忧绕。回首英雄人,老死已不少。青春还一梦,余年真过鸟。莫上呼鹰台,平生笑刘表。
二、历代“人日”古诗里面的风俗和情怀
《和汴州李相公勉人日喜春》(唐·戴叔伦) 年来日日春光好,今日春光好更新。独献菜羹怜应节,遍传金胜喜逢人。烟添柳色看犹浅,鸟踏梅花落已频。东閤此时闻一曲,翻令和者不胜春。
诗里“七菜羹”,是唐时百姓人日吃菜羹的风俗,有无边鲜润可意的春色。
《人日立春》(宋·侯彭老) 朝来煮菜往鞭牛,已觉江边雪意休。习习东风收雨脚,暄暄晓日绽云头。尊前未放梅花老,鬓上先看柳带柔。及取春花时一醉,莫教沈瘦更清秋。
这个人日,正逢立春节气,意味更是深长,诗里的春天是乡野的春天,散发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奉和人日宴大明宫恩赐彩缕人胜应制》(唐·韦元旦) 鸾凤旌旗拂晓陈,鱼龙角牴大明辰。青韶既肇人为日,绮胜初成日作人。圣藻凌云裁柏赋,仙歌促宴摘梅春。 垂旒一庆宜年酒,朝野俱欢荐寿新。
古人逢人日,还要戴“胜”、贴“胜”,互相赠“胜”,“ 胜”有“人胜”,有“花胜”,都是心灵手巧的妇人女子以彩纸金箔剪出来的。人日剪“胜”,热闹非凡,可见,“胜”在唐代的重要性,不止百姓官宦人家互赠,便是皇帝,也要宫女剪胜,分赐大臣,皇帝大概是表达君臣一体与民同乐的意思的吧。
《人日城南登高》(唐·韩愈) 初正候才兆,涉七气已弄。霭霭野浮阳,晖晖水披冻。圣朝身不废,佳节古所用。亲交既许来,子妷亦可从。盘蔬冬春杂,尊酒清浊共。令征前事为,觞咏新诗送。扶杖凌圯址,刺船犯枯葑。恋池群鸭回,释峤孤云纵。人生本坦荡,谁使妄倥偬。直指桃李阑,幽寻宁止重。
早在唐代,人日登高就已是久沿之习俗了。人日登高,下起民间,上至宫庭,共同成就了这节日的热闹。
《人日寄杜二拾遗》(唐·高适) 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柳条弄色不忍见,梅花满枝空断肠。身在南蕃无所预,心怀百忧复千虑。今年人日空相忆,明年人日知何处?一卧东山二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龙钟还忝二千石,愧尔东西南北人。
古人登高常寄远怀人。高适的怀人之作,念友之心与忧国之情绵密交织,诚挚率真,感人肺腑。
《新春感事八首终篇因以自解》(宋·陆游) 玻璃江上柳如丝,行乐家家要及时。只怪今朝空巷出,使君人日宴蟆颐。
宋元时期,人日又添加了踏青的节俗。诗中可见当时人日踏青的盛况。
《人日》(杜甫)元日到人日,未有不阴时。冰雪莺难至,春寒花较迟。云随白水落,风振紫山悲。蓬鬓稀疏久,无劳比素丝。
杜甫的诗向来都有深度有深意。这首人日诗,表面写正旦元日至人日的枯寒阴冷风景,暗寓天宝离乱,四方云扰幅裂,百姓流离之悲。以天气的阴晴冷暖,寄托着对个人前景与家国命运的关注。
《人日思归》(隋·薛道衡)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这首诗是脍炙人口的人日寄怀之作,写思乡思归之情,情景交融,语浅意长。
《人日书怀》(元·元淮) 丽日池塘冻水消,嫩江娇白见芳苗。郊原雪霁东风软,篱落梅残碧玉彫(同“雕”)。便好踏青穿细草,不妨携酒骤鸣镳(biao马衔铁。借指乘骑。)。遥怜九曲沙堤畔,多少鹅黄上柳条。
快乐的踏青人,骑马携酒,吹春风,赏春景,很见孔门弟子曾点“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之乐。早春鲜丽柔嫩的景致色彩缤纷,写景细密。
《人日立春》(唐·卢仝)春度春归无限春,今朝方始觉成人。从今克已应犹及,颜与梅花俱自新。
诗人积极乐观的情感溢于言表,克己自新的生活目标令人振奋。一切热爱生命的人,都不妨读读卢仝的这首人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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