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鲁西西
我总是太健忘,会一把接一把地弄丢雨伞。妈妈给我的处罚,便是让我永远拿家里最不好看的那把伞。
幼儿园的同学拿的那种漂亮小雨伞,总是叫我嫉妒和眼馋。因为手中伞,却又丑又大,没有花边。没有好看小雨伞,叫我怎样喜欢下雨天。
长大之后,在下雨的路上看见小朋友拿的那种儿童伞,心里会情不自禁地感伤。如今,我已经长到可以自己买伞的年龄。可是,如今我也长到不可以用小雨伞的年龄。
据说,儿童时渴望得到的东西得不到,长大后就会产生补偿心理。
我喜欢伞,坚固的,漂亮的,颜色艳丽的,有可爱图案和蕾丝花边。不仅是遮雨,还是用来装饰的。就像罗马假日中奥黛丽。赫本手上那把。
第一个送我伞的人,是合租房子的男孩子。他在天堂伞福州分公司工作,沉默而内敛的一个人,性格有一点奇怪。套房里一起住的好多人,他只跟我还算合得来。偶尔在客厅遇见,他会与我谈黄易和韩寒。
有一天,他从外面拿回来一把伞,很随意地递给我,他说,送给你。
我收下,倒是一起住的女生比较敏感一直问,他为什么要送伞给你?言外之意是,为什么送给你不送给我。
我认为,因为他在雨伞公司,伞一定多得用不完呀。
有一天,他讲他去视察专卖店时的一件事,有个男的来专卖店,想买伞送女朋友。
跟这个男的一起进来的人却说,伞是不能送人的。
他就对那个男的说,别的牌子的伞也许能送人,可是天堂伞可以,因为天堂伞是在杭州生产的。杭州西湖是许仙和白娘子初遇的地方,他们的定情信物就是一把伞。
结果,那男的就买了。
我听了这故事,扬起眉。文学青年就是有这种不呜则已,一呜惊人的效果。
后来大家搬走了,没有告别,没有再联系。这把伞,在被我去面试的路上弄丢了。
后来在武汉。深圳的前同事发图片给我,杂志社发福利了,可以图片中任意挑选2000元以内的饰品。他想起我,让我随便挑。
我打开一看,那些胸针帽子项链样样价格昂贵华而不实。唯独这一把伞,168元,在那么多东西当中算是物廉价美的了。我说,我要伞!
于是雨伞便千里迢迢地从深圳寄到武汉。又被我千里迢迢从武汉带回福建。
春天的时候,被我遗忘在“好又多”的寄存柜里。
谁拾到我的伞呢?
我决定代替我妈妈处罚自己,去超市的时候就挑把最不好看最便宜的伞。
这把伞果然没有丢,因为没撑几天,被台风一刮就快要寿终正寝了。
我拿着那把被碧利斯伤害得支离破碎的雨伞。
被我们单位一个同事看见了,他说,小静,你是谁呀,你怎么可以用这种破的伞!(他有一次看了我的小说以后,从此就用有色的眼光看我,觉得我不是那一般的谁了)
我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可是没有时间去买伞,第二天继续拿这把破伞到单位招摇。
去吃午饭的时候,我一开伞他就开始感叹,小静,你是名人啊,怎么可以用这么破的伞。我明天送把伞给你吧。
权当是玩笑,一笑置之。不料过了几天,周末他就差他女朋友(也是我同事)送了一把伞到我家。
大红色的,新鲜得标签都没撕掉,上面标注着大洋百货¥288。真是一份奢侈的礼物,要知道彼时沙县的扁肉还只要一元钱一碗,同事的女朋友反复让我保证,不可以把它弄丢。
怎么办,我这么健忘!是不是要在伞上写上网名和QQ号码?你们拾获可会还给我?
写了这么多,我不过是想说说最后的这把伞。
有个下雨天,领导下带没有带伞。这把伞被老总从车子里递出来,“给你一把伞。”老总说。领导接过伞的时候,大吃一惊。
过了几天,我也忘记带伞了。
领导知道我没带伞的时候,很神秘地对我说:“我要给你一把伞!我要送你一把。
我听了有些莫明奇妙,好好的领导为什么要给我伞,而且表情为什么如此奇怪。
然后它被从抽屉里拿出来,领导说,“这把伞是老总送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
我接过伞的时候,像领导那样大吃一惊。
这把伞很陈旧,不是那种被台风破坏的破旧,而是因为使用的历史悠久的旧。估计有用七八年以上的历史了。伞布已经被雨水打得很薄,伞柄等所有金属都生锈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把比这更旧的雨伞。
既使是被我用坏丢进垃圾桶的水伞,布料和伞柄都比这把要新几十倍。这把伞一定是经过了修理又修理的历史吧?
如果是平常的一个朋友,用这把伞,恐怕连我也要嘲笑他,嘿,吝啬鬼,快让你可怜的伞退休吧!
可是这是一把亿万富翁用的雨伞,它被使用多年,在一次不经意中被送给我们领导,又被转送给我。我想到,我那些小虚荣,突然觉得有一些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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