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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民的名义》看凤凰男的逆袭之路到底有多难?

从《人民的名义》看凤凰男的逆袭之路到底有多难?

作者: 学思新语 | 来源:发表于2017-06-20 12:05 被阅读0次

    文章作者:小马哥

    编者按:《人民的名义》无疑是一部成功的电视剧,剧中人物祁同伟的命运一度引发社会热议。寒门是否再难出贵子?这是一个拷问当代教育、当今社会的话题。本期奉上一篇《人民的名义》观后感,或能引起共鸣,或能启发思考……

    正文:

    观看电视剧《人民的名义》,我和很多人一样,刚开始对剧中的公安局长祁同伟,也是有些鄙视的,但是,随着剧情的推进,尤其是他最终饮弹自杀“孤鹰岭”,我的想法变化了,我认为“人民确实不欠祁同伟一个副省长”,但社会真的欠祁同伟式“凤凰男”一份平等的公正和机会。

    在祁同伟身上,我相信每一个来自农村的凤凰男或多或少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曾经年少无知、指点江山,梦想仗剑走天涯。后来经历越来越多,奋起过、抗争过,但梦想和激情还是被社会与现实渐渐磨平。终于明白,凤凰男并非一定难以出头,但是我们出人头地的代价就是注定要比“侯亮平们”艰难百倍,我们向生存和生活妥协的程度也注定要比“侯亮平们”高出百倍。我们艰辛奋斗的“18年”过去了,看似终于可以和城里姑娘坐到一起喝咖啡,但终究那杯咖啡的味道还是不一样。

    穷小子祁同伟,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汉大,当上了学生会主席。作为与侯亮平、陈海齐名的“汉大三杰”,他也曾对未来无限憧憬。只是这种憧憬与期待,从遇到梁璐的那一刻,就注定遍布荆棘。不管优秀的祁同伟当年如何瞧不上梁璐,更不屑借助这位高干之女来实现人生抱负。但事实上,这位高干之女在被祁同伟拒绝之后,借助“权力的一次小小任性”,就把祁同伟发配到了山区乡镇的司法所,而那些表现、素质远不及祁同伟的同学们,却纷纷进了省市单位,陈海和侯亮平更是直接分进了省检察院机关。

    我记得自己刚大学毕业时的任职分配,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社会。尽管是天子骄子,可“然并卵”。所有“侯亮平”们几乎无一例外分到了一线城市和总部机关,所有“祁同伟”们农村娃也几乎无一例外分到了边疆、海岛或山区,我也被分配到了鄂豫皖三省交界的大别山深处。

    现实与“侯亮平、陈海”和“祁同伟”们高度雷同。从走出校园的那刻起,这个残酷社会便开始了对凤凰男理想和青春的一轮轮绞杀。当走进那个距离最近乡镇还有15里山路的大山深处的连队时,当日夜与世隔绝、完全无势可借时,当看到太多的“侯亮平”们一帆风顺调入机关时,当时的我不怕基层累,也不嫌深山苦,但最怕的就是那如同大别山夜色一般浓得化不开,又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孤独。

    在凤凰男的成长道路上、奋斗历程中,最怕的是什么?不是辛苦,也不是失败,而是苦闷难诉、无人指点、迷失方向。多数时候,我们都只能靠自己去一点点摸索、一点点尝试,去用一个个跟头换来一次次领悟。如果能够像祁同伟那样一跪就解决所有问题,我相信没有太多人会拒绝。

    然而人家祁同伟,此时却就是没有向命运低头、没有认输,他自愿进了最危险的缉毒队,身中三枪立了大功之后,又是老梁书记从中作梗、陈岩石检察长袖手旁观,他依然调不到北京与陈阳团聚。在拿出生命做筹码、付出最大努力后,无情的现实还是将他的梦想轻易击碎,他也只能感慨“英雄只是权力的工具”。对于祁同伟来说,只要老梁书记在位一天,他无论多努力都没用,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向权力屈服;要么,向老所长那样,一辈子蹉跎于大山,直至有朝一日死在大山深处。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一只小小的蚂蚁,从树根的泥土里爬上一棵大树,想看看树冠上的风景,但在进入树冠的门口,被一只手轻轻一拨,就重新跌回到树根位置。虽然蚂蚁还可以重新向上爬,但他能不能进入树冠,并不取决于他是否能够再次爬上去,而是取决于那只手是不是愿意放他过去。

    试问,有多少人此时不会屈服?不屈服的,比如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固然是千古传诵的圣贤,但古今圣贤有几人?我们和祁同伟一样,都是凡人。甚至,还是一个出身贫寒农村,吃不饱饭的村里娃。还有一大堆儿时对自己有恩的亲戚盼着自己早日出人头地,好帮衬一点老家人。

    祁同伟最终屈服了,也有了后来的一系列违法违纪……祁同伟是反派,没错,他应该也必须受到党纪国法的制裁。但即便如此,我仍然忍不住同情他。因为,我对不受控制的权力,更加恐惧。这种权力的运用,可以轻描淡写在一瞬间毁掉一个人的一生。而且,最令人绝望的,不是你求告无门,而是这种权力的运用,从法律上来说,并非违法。法律上不可能追究老梁书记或者梁璐的责任。甚至,他们还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是锻炼你。就算是梁璐默认了从中作梗,还可以说:这是考验爱情。这就太可怕了。

    为什么这么多人同情祁同伟?就是因为相比腐败,民众更害怕权力在合法的名义下不受控制,也更在意上升的通道是否通畅。祁同伟好歹出卖了灵魂和尊严后还可以卖身上嫁。对于那些更多的想上嫁都没机会的,即便拼尽全力也得不到别人毫不费力的结果,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现实中更多的农村娃,为了能在大城市立足、生存,几乎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灵魂和尊严,但却依然找不到方向。我们以为卑屈现实、放弃自我就可以像“祁同伟”一样迎来新生,可事实上太多太多的我们都既没有像“祁同伟”那样用放弃尊严做代价换来自己的扶摇直上,又完全丢失了自己…

    相比之下,作为正面典型的侯亮平、钟小艾夫妇时常流露出的优越感让我等与祁同伟出身更相似的凤凰男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蔡成功已是身家亿万的大富翁,但在侯亮平眼里,仍然只是一个“输在起跑线上的人”。当提到梁璐当年略施手段就让祁同伟发配到乡镇司法所,他轻描淡写的称之为“权力的小小任性”,对祁同伟遭遇的不公待遇毫无同情,对梁璐毫无道义上的谴责。梁璐的行为,对于祁同伟而言,和渣男求爱不成向女孩泼硫酸,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追完《人民的名义》,其实我第一个想到的还并非自己,而是去年春节我英年早逝的亲叔叔马士国。他70年代生于皖北农村,是我们村第1个大学生、我们乡第1个博士,从安徽大学到同济大学,再到复旦大学经济学博士,40岁成为华东理工大学的经济学教授。通过多年如一日的刻苦读书,看似完成了凤凰男的逆袭之路,还娶到了大学时代同班同学的城里姑娘。但却因两人都不愿略微牺牲自己的事业,常年分居于上海、合肥两地。叔叔虽然年收入也近百万,但却因为出身农村穷怕了,一个劲地只知道攒钱、买房,从来不舍得花钱享受,也很少为妻儿购物消费。于是,两人价值观、生活观日显不和,内心隔阂日趋扩大。在我这位注册会计师婶婶的精心“注册”下,两人于2012年离婚,叔叔因一个巴掌被判家暴、净身出户,并且每月负担儿子2400元的抚养费,且该抚养费每年还要随着CPI的上涨速度而上涨。

    从此,叔叔一人独居于华东理工大学阴暗潮湿的单身宿舍,加上心情长期抑郁低迷,1年后便查出患了鼻咽癌。最初查出时只是中期,5次化疗后见效明显,医院说静养2年即可重新工作。但他刚刚放下工作静养1年,便自我感觉恢复差不多了,无根无基没有积蓄的自己必须要挣钱了,于是迫不及待又开始日夜上讲台、熬夜搞科研。半年后,待发觉身体不适时,本身已然晚矣,可关键时刻他竟然再次犯下致命失误。为了省钱竟然不去住院,还到处针灸按摩、拜佛许愿,寄希望用最小的代价挽回最宝贵的生命。

    结果,可想而知……所有知道他故事的人无不极度惋惜、骂他傻,当时的我更是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来痛斥不争气的他。可时过境迁,尤其是看完《人民的名义》后,我对叔叔突然间多了很多理解、同情和思念。出身寒门的我们,即使有一天和城里孩子有了一样的金钱收入,可天生没有安全感的我们就是会相对来说更勤俭拘谨、缺少大气;出身寒门的我们,即使有一天和城里孩子有了一样的权力地位,可天生没有优越感的我们就是会相对来说更谨小慎微、缺少魄力。

    回想这些年,我离开家门15年,走出校门11年,如花似玉的青春在共和国的一片片土地、一座座城市上不停穿梭。从五台山到大别山,从县城到首都,至今游荡皖、湘、晋、鄂、京、冀等6省。可这些穿梭,有几次是自己可以主动选择的呢?答案是零!对一个农村娃来说,好像只要走出大山与乡村就是胜利。每一个遇到的人、每一座城市的细部和往事,都充满感激地烙在我飘荡的记忆里。旧书成堆的定王台,枫叶漫天的岳麓山,酒香漂浮的湘江之畔,翠竹摇曳的橘子洲头,大学宿舍的熄灯卧谈……缀成了我负笈长沙的青春图景。

    2008年,我因参加一次比武竞赛表现优异, 被突然选调到总部机关。对此,我内心充满感激。首都北京,于我而言也因此有了更为丰沛的记忆。不说巍峨的长城故宫,也不说单向街书店的青藤、碎石、肥猫,北师大校园里的秋日银杏、长发女生,未名湖畔的冰清雪景,后海的夕照情致,单是万寿路、太平路的周遭街道,就挂满我京华1年的纪念:那个小店,手工水饺又糯又香;那家涮肉,羊蝎子总是肉多骨头小;还有复兴路一排排杨树,一到春天就会吐出漫天花絮…

    如果仅仅到这里,我这个农村娃就完成了人生逆袭,那么凤凰男的出人头地似乎也太简单了。2010年,单位调整。刚刚毕业3年多的我,还天真地像当年参加缉毒时的祁同伟一样,以为只要自己拼了命地努力工作,组织一定不会把自己交出去。

    可最终,机关7名与我同样身份人员,只有我1人回到了基层。领导找我谈话的那个晚上,他所有的字句和表情我至今都烙在脑海中:“小马,你是个好孩子,还这么年轻,今天我跟你说说心里话,为什么让你走,因为只有你1个是完全因为工作需要调入的……其他的……”。

    这和祁同伟被发配到了山区乡镇司法所区别大吗?

    一夜之间,我便从总部回到了基层,再次重走刚毕业时的路。那时我也曾无比怨恨这个社会,一度对人生失去信心。庆幸的是,我有一个终生受益的爱好:读书。人生低谷,是一本本好书给了我力量,也让我看清了社会的残酷。历经转折,在诸多热心亲人的帮助下,我最终慢慢走出低谷。尤其幸运的是,我还利用转业待岗期挣来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而后买房买车,娶妻生子,似乎又成了一位人生小赢家。

    如果仅仅到这里,我这个农村娃就完成了人生逆袭,那么凤凰男的出人头地似乎有些简单。事实上,尽管如今已经衣食无忧、低官厚禄,但我们和“侯亮平”们还是差着无数等量级。侯亮平可以对顶头上司怒目以对,可以对省委书记不卑不亢,可以拿着三张照片就敢冷嘲热讽省委副书记。祁同伟敢吗?同单位的各种“二代”们,左邻右舍的厅局无一不熟,各路处长称兄呼姐,陪领导们觥筹交错左右逢源,我们能吗?我们需要积淀多久才能做到?

    我就连某次入厕无意中站在三个小便池最中间的那个,让一名领导站在了自己边上尿,都后悔万分,暗暗发誓以后不管有没有人,绝不抢占中间小便池,永远把核心位置给领导预留着。这就像侯亮平敢不经请示就在高速出口拦截省委常委李达康专车一样,当高育良问祁同伟敢不敢这样做时,祁同伟却说不敢。不是因为他没有胆量,如果没有胆量,哪来身中三枪的缉毒大英雄;也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处政治旋涡,每一步都必须精心计算;而是因为没人给他保底,他的底只有自己保。

    所以,他的每一个选择都必须首先考虑最坏结果。如果这个结果是他不能承受的,就必须放弃。作为一个毫无背景、毫无资本的农村娃,在官场上的命运就是过河小卒,只能一直优秀着,不能出现一次失误,只能向前,不能后退,每一次后退都会导致前功尽废、回到原点。

    BBC做过一部纪录片,叫《人生七年》。它选择了14个不同阶层的英国孩子,记录他们的人生轨迹。从7岁开始,每7年记录一次,直到他们的56岁。这项历时49年的研究揭露了一个残酷的事实:穷人的孩子依然是穷人,富人的孩子依然是富人,阶层在代际间得到了传承,最终只有一个人打破阶层的天花板晋升精英,突破的概率仅为7%。在一个百废待兴的社会,弯道超车、衣锦还乡的几率不小,但社会一旦进入到一个发达又稳定的阶段,阶层的分化和固化将变得日趋明显。

    无独有偶,中国也有人做过类似调查。80年代中后期是农家子弟用知识改变命运的黄金时代,3成以上的北大学子出自寒门;90年代中期农家子弟的比例开始下滑;2000年之后,考上北大的农村子弟仅占1成多。90年代后,考上北大的精英子弟比例快速攀升,这些只占全社会总人口1.7%的社会精英,却培育出了40%的北大学生。寒门子弟进名校的通道正变得越来越窄。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的飞速发展,阶层的分化和固化反而愈发明显。

    我写这些并非牢骚抱怨,而是呼吁大家正视现实,尤其应该对“祁同伟们”凤凰男的失败,保持冷静的思考和高度的警惕。流水不腐,社会也一样,流动才能带来活力,带来创新,带回梦想。

    正如狄更斯在《双城记》里所描述的,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人们在不同阶层之间流动,缓慢地攀爬或跳跃着奔腾向上,踏步式停滞不前或断崖式下坠。但决定上升还是下降的那条道,一直都在我们自己脚下。你想超越更多阶层,你想实现更大跨越,那就意味着你必将与更多阶层发生直接碰撞、磨合,你就必须打磨好自己要与之碰撞的每一个切面,必须忍受更多磨砺与痛苦。让自己成为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然后敢为人先地狠狠插穿这个时代的一个个阶层。

    正如电视节目《我是演说家》参赛选手刘媛媛在《寒门贵子》中讲到的,“命运给你一个比别人低的起点,是想告诉你,让你用你的一生去奋斗出一个绝地反击的故事,这个故事关于独立,关于梦想,关于勇气,关于坚忍。”世界上永远存在这样一类人,他能够超越自己的家庭、背景和环境,能够挣脱出身和时代对他的束缚,让整个世界对他另眼相看,这种人被称为英雄。

    于我而言,青春虽已渐逝,有过年轻气盛的骄傲和步步直上的荣耀,也有过直落云端的痛苦屈辱和失败。万幸的是,尽管经历过种种不易,但最终自己还是自己,还是被包容万象的岁月渐渐带进了平实与淡然,开始懂得了畏惧,更对来之不易的拥有充满了感恩和珍惜,也慢慢懂得了一些生活。

    我坚信,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坏。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你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又会发现自己已经硬着头皮咬着牙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

    时至今日,我仍会为秋日的落叶驻足,也为会午夜的一场意外飘雪即兴提笔倾诉。我想,不管成功与否、强大与否,生活都需要诗意的滋润。偶尔忘掉功利,坐在窗前品一杯廉价的茶,看一本无用的书……

    愿世间再无“祁同伟”……

    作者:小马哥,坚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爱读书,爱思考。能演讲,能写作。虽忙于俗务,却总不失闲情雅致,并且始终心怀美好,乐于分享故事、观点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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