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那条村都是自家人,姓氏都一样,于是便有数不清的亲戚,表姐,表妹,表哥,表弟,表叔,表舅……这个贞秀,听说也是远房亲戚一枚。
第一次见贞秀,只有20岁,穿着粉色套头T-shirt,从里到外透着青春气,谈笑风生;诚然她已经是一位在厂里工作多年的老手,跟厂里小伙伴嘻嘻闹闹,做起事来娴熟麻利,按说这样的姑娘,勤劳节俭日子,应该还行。
第二次见贞秀的时候,珍姐生完孩子坐月子她来帮忙,珍姐的母亲刚去世,杏儿也去了,只是比起不谙世事的杏儿,贞秀照顾起孩子来,跟她工作一样娴熟麻利,只是这一回,她来来回回都是穿着黑衣服,脸上淡淡的发黄清瘦,不言苟笑。
杏儿只能在一旁陪笑,看着大家里里外外的忙活,劝慰珍姐不要太难过,有时候唠唠嗑,做饭是轮不到她的,珍姐婆婆在,少数民族坐月子规矩太多,很多让人咋舌刷三观下限的月子规矩,让她只能混混沌沌的陪笑。
“杏儿,贞秀,你见过的。”
“在离外婆家不远,就是对面那条小路的竹根那堆屋子,其中一间就是她家啦。”
“噢,我不记得。”
“按说,你也得像喊我一样喊一声表姐啦。”
“表姐们好。”
嘻嘻哈哈的一言一句里好像珍姐的悲痛渐渐淡了。
入黑了,贞秀跟大伙道别说明天下班后再来看珍姐家小妞妞。
晚饭后,趁着雨季腻腻歪歪的春雨,滴答滴的雨水顺着屋檐滑落,杏儿跟珍姐一块闲聊。
“杏儿,你知道贞秀的事不?”
“嗯?啥事?”
“就你上次见她,她总是眉开眼笑的。”
“那现在怎么不苟言笑啦?”
“贞秀在厂里认识了一个贵州男人,爱的死去活来的,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俩秀恩爱,突然有一天,发现他吃白粉,内心一阵恐惧和后怕,断然分手。”
“后来呢?”
“后来发现自己有孩子了。”
“那孩子咋办?”
“原来我劝她打了。”
“她没打?”
“嗯,医生说怕她以后不能生了。”
“再后来她回村里生了个健康的男孩,她妈妈帮着带。只不过孩子不仅经历母子分别,还天天被骂,农村里很多还是手洗衣服,不管冬天夏天都要去河边,她妈身体差点了,带她们就不容易,所以怨言比较多,贞秀也是默默承受着。”
“不容易。”
“女人最重要还是要找到好的伴侣,你知道吗?”
杏儿点头,珍姐给杏儿盖了盖被子,也给孩子盖了盖被子,心想:不知道这个晚熟懵懂的小表妹能不能懂。
“那你呢?珍姐,是不是算遇到一个好的伴侣。”
“嗯,你姐夫他听我的,就是他妈的规矩多,他们少数民族的,很多奇怪的规矩,我也跟孩子奶奶冲突过,不过我觉得她心是好的,处得也还好。”
“你过得幸福就好。一切都会有的是不是?”
“嗯!”
多年过去,珍姐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杏儿也遇到合适的对象结婚生子,杏儿坐月子珍姐来看孩子。
“孩子真可爱,像她爸爸。”
“是吗?都是这样说,好像没有一点点我的基因。”
“有啊,灵气像。”
“会哄人啦!不错!”
东扯西扯育儿经,说道说道相处的诀窍,突然杏儿好像记起什么。
“贞秀姐怎么样?”
“嫁了。”
“那她现在的老公对她好不好?对她儿子怎么样?”
“又生了一个女儿,儿子大一点了。但是她男人二婚的,年纪大了,不愿做事,每天在家玩,孩子吃喝拉撒都她管之余,还要挣钱。”
“那?”
“贞秀说这都是自己命不好。”
两个女人都沉默,各自怀想,任由春天的细雨沙沙在窗户上细描,偶尔跃过一两只沾湿羽毛的燕子划破天空,雷声猛然轰鸣,两个女人握了握对方的手,点点头,谁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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