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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让我牵挂至今

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让我牵挂至今

作者: 170麒麟文 | 来源:发表于2019-03-31 16:30 被阅读0次

    文 | 天山草青

    我有一把梳子,据说是鸡翅木的,并不怎么好用。我一直留着它,偶尔也拿出来用一下,这或许是因为那个一面之缘的人吧。

    那是我远离亲人,在渤海边做事的几年中的一个春天,大约是四月,天暖了,放目望去,海边的天蓝得很好,风也温和。我原先在小院子里,镇日独坐或在院中立立看看,不觉得有什么不足,这时竟也想出去走走了,而且念头生起的当时,就仿佛看到大片的麦田,笼烟的山高高的额际,心越发踊跃起来……恰巧这时我的几个同事在传说着南边佛寺的庙会,我也早耳闻过那里的大佛很不一般,于是就邀了一个朋友,在休息日一起到那儿去。他在附近的工厂里做事,逢休息时,常来和我下棋、谈天,末了就一同在伙房做饭吃。是个一月才去城里一趟,在城里只进超市,进超市只要待十分钟的人,并且还从不照相。他不是理想的游伴,但也无法,因我在那地只有他一个朋友,而我也许是一个人窝藏得太久,当时总仿佛害怕一个人去外面的地方。

    我们大清早上车,车厢就满得很了,差不多都是去庙会的。大多是职校的学生,正在活泼笑闹的年纪。我看看那些男孩女孩,虽似很乱的一群,其实大都是一对一对地结着情意的。剩下的一堆男孩子,嘻嘻哈哈推来拧去的,提着满袋的吃食和啤酒罐之类。而我和朋友只是两条人站着。我的朋友一手攀着车顶上垂下的吊环,一手放在衣兜里,默默地一直半低着头。我也想不出话来说,只好转头从人缝里看窗外。树影在近边抹过去,远处确有宽阔的麦田,碧绿得微紫了,风吹过时便闪起一片油油的光亮,如水一般流滑起伏着。

    我们在山前下了车,买了水,随人群往山上去。那里的山,土壤很瘠薄,只在灰白的石头缝里长出些松树,都还没吐出新绿来。路边的连翘倒是灿黄地开着了。偶尔也遇到几树繁艳的桃花。我们走着,让太阳照着,竟仿佛也有些高兴起来。我把外衣脱了,系到腰上,乱晃着手臂。我的朋友扶扶眼镜,也回头转脑地四看。我们还在车上时,就已经望见山顶上的大佛,有数十米高大,趺坐在莲台上,在太阳下耀着金光。佛像的身下是些较低的房舍,这时候,那方面正阵发着嘈杂热闹的气氛,大概能辨出有各种经喇叭扩大的歌曲和吆喝,钟磬和唱诵经偈的声音,混着人群模糊的嗡嗡哄响。

    寺门前满满蠕动着人的地面上,各色吃的玩的看的,正用劲鼓动着空气和人的波涌。我们两个汇入人流,在里头绕了一圈,竟不知道要买什么,仿佛花钱是棘手得不行的事,杵在摊子口进退不是,都觉得自己无用极了。于是进了寺门,沿后山的石级到了山顶,仰望了一阵佛像,转身到栏杆边看看山下缩小了的寺内的屋宇,寺外密密麻麻的人头。我们两个乱晃一阵,都觉得有些无聊,上面除了太阳更大,望得更远,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从山顶下来时,我有些失落,好容易出来的一天,似乎不该这样枯燥,而应该有点别的什么。我的朋友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的后脑勺,突然很怪起他来——真不该和这个无趣的家伙一起出来啊。

    回到寺门前的地场时,我们身上都出了些汗,也有些肚饿了。我的朋友说:“到城里再吃吧,请你吃馄饨。”我有些不乐,但他有主意是罕见的,我便答应了。正准备下山,我的心里却猛地愤然了,因为感到来一趟庙会,手里没有一点东西地回去,真是一种不可忍的失败。于是我说:“你等等!”就决然地奔回那一片热闹里去,非买点东西不可。

    我看到在那靠最外缘处,有一个摊子,摆着许多木器,有抓痒的挠子,小木匣子,还有按摩用的棒槌样的东西,但最多的是梳子。我想,正好,就买把梳子吧。我的梳子,还用的是从旅馆里拿的那种一次性的,早缺了好几个齿了。而且,那音箱里的声音说,这些都是印尼的鸡翅木,非洲的乌木做的好东西,只要十块钱一件。这样,我就放慢步子,到这摊子边去了。

    守摊的女孩很年轻,像个大学生,正低头弄什么。我过去时,她也不抬头招呼。我只看见她垂在肩头的双马辫发,有些白得异样的一部分脸。我在摊前瞅了那些货品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来,最后随便拿起一把,一面递了钱过去。那女孩伸手接钱,也没抬头看我,却仿佛不经意地从那梳子堆里,另外取了一只,向我递过来——而我呆呆地就丢了自己手里的,接了她给的了。因她手里的,一看就比我方才选的要小巧漂亮得多!也只有这一瞬,她抬起头来,我看到她的脸,有些苍白,有些寂寞,而我仿佛被那张脸惊了似的,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开了。

    我走了几步,把梳子拿在手里看,梳子的背部做成了柔和的线条,打磨得很光滑,上面刻了几朵蒲公英模样的花,还有两个字:“有缘”!我的心头被这两个字顿时触得一跳,回头去看,从我的位置却已看不到她了。她,为什么要给我这只好看的梳子,倒不愿先卖了那把难看的呢?我的心里忽然暖和舒畅起来,仿佛喝过了许多酒。她是谁,为什么看着那么忧愁,眼睛静到让人有些心疼呢?我的心里忽然又暗淡而惆怅了。

    我的朋友问:“买什么了?”

    “一把梳子。”

    我无法告诉我的朋友梳子以外的事,虽然那似乎要比梳子重要,因为这时我忽然觉得,太阳的光,仿佛都变得有一些白,有一些她脸上的苍白。这周遭的人与物,都有些虚虚飘飘的了。

    我们到了城里,在“如意馄饨”铺坐下时,我还在想着那把梳子,想着那个女孩给予的无声的一面。直到另一个女孩——后来我知道是这铺子老板的女儿——给我们端来了馄饨。

    “你们要的馄饨,给你们多加了两个。”

    她笑着,看了我的朋友一眼。等她走开,我的朋友忽然凑近,低声问:“怎么样?”

    我还想着梳子的事,愣了一下,会意过来时,忍不住大笑,指点着他说:“哦——可以啊,你小子!”

    那天的出游就这样结束了。我的朋友和那个馄饨姑娘的事到底怎样,他没有再说起。过了半年他就结了婚,但新娘是另一个人。我自然没有去寻找那个女孩,只是看到那只梳子,会想起一面之缘的她来。她那苍白忧愁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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