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我照例开车送好儿去幼儿园,祖孙俩还是像往常那样一路逗笑,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含饴弄孙的场景。回头的时候,我把车直接开回了家,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早早地就到办公室,料理各种繁杂的事务。原来,家才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
人生就是一趟单程的列车,起点是家,终点还是家。出行时少年意气风发,归来却是行囊空空、伤痕累累。从家上车出发,沿途会有很多的风景进入你的世界,也会有各色人等来到你的左右,熙熙攘攘,纷纷扰扰,好不热闹。然而,当你下车时你会发现,你只是别人世界里的过客,别人也只是你世界里曾经的风景。
自上周得到了退下来的消息后,我便迅速在心里启动“割舍”程序,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有一丝一毫的贪恋。理智告诉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精彩的戏终有落幕的时候。这也是这几年我跟即将退下去的校长临别谈话时推心置腹的话。能劝得了别人,当然也就劝得了自己。
10月31日上午,当我清空完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喝完最后一口水,然后关上门卸下那把被岁月磨得锃亮的钥匙时,心里还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毕竟在这里驻留过十九个春秋,留下过太多值得回味的或得意或悔意的瞬间。说实话,与“割舍”伴随而来的一定是痛。要和一段生活、一群人做个了断,在情感上并不容易。
有时历史有着惊人的巧合。2000年10月,我接到教育局通知,从农村小学考入局机关上班,那一年我35岁。2019年10月,我接到组织部通知,从领导岗位退出,这一年我54岁。似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在机关里蹦达的19年就从指缝里溜走了。10月,让我有过事业上春的暖和冬的冷。
我知道自己是个书生气过浓的人,有时做事情太过于理想化。尽管知道有时也会碰壁,也会引起他人的不屑,但自己就是执拗地认为,教育是一场向着未来的修行,与其在功利化的教育路上耗费生命,不如朝向明亮的那方探路寻觅。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条追逐的路上,我不是独行者,和一群有着相同尺码的同道中人结伴同行,虽苦尤甜。这些年,我们一起催生姜堰教育博客、凤凰读书吧、教育周刊,一起为教师、学生中的达人们写颁奖词、搭展示平台,一起为姜堰大阅读运筹、推介,一起勾勒基于学校文化的课程图谱,一起探索以“快乐游考”为标志的评价改革,一起寻找课堂变革突围的路径……也许这一切还仅仅在浅尝辄止阶段,但我感到欣慰的是,毕竟种种的努力或多或少让我们的教育有了对人性关照的温度。
有些画面,可能会定格为我记忆中的永远。我会记得在分管小学教育之后,第一次校长例会上的追问——《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小学教育》;我会记得城南操场上,那个”眠一宿、忆一生“的夜晚;我会记得赴北京考察学习时,几个人深更半夜绕着后海公园散步的情形;我会记得一起突发的校园事件发生后,面对记者周旋的场面;我还会记得参加完上海学习共同体峰会回程的途中,大家一起在微信群里抢红包的快乐时刻……所有这一切,都将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所有走过的路,终将成为一段历史去任人评说。
人是被缘分牵引着来到这个世界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在我看来,人所经历的缘,无外乎血缘、情缘和业缘。血缘是生命的起源,也是生命的归宿。情缘是心灵的契合,彼此的牵挂。业缘则是为同事,履同途。栖居姜堰教育这些年,我似乎觉得没有自己的小圈子,因为我觉得经营好业缘,无须称兄道弟,只须彼此尊重、欣赏、配合。今天,我终于卸下了管理岗位的担子,这也就意味着此生业缘已尽。对于曾经给予我事业上理解、支持的同仁们,我会在心里真诚地说一声:感谢有你!对于可能被我伤害过的同仁,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远走高飞,我原路返回。这恐怕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告别语。你飞向哪里我不知道,因为天空很远很远,我已经无力陪你一起去飞翔。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原路返回,回到那个曾经给过我轻松自由童年的家里去,只是归来时自己已经成了“听爷爷讲那过去的故事”里的讲故事的人。
曾经,总抱怨没时间把身边那些书好好读一遍,没时间去远方的世界好好看一看,没时间陪年迈的父母好好聊一聊,没时间走进剧院追个影,没时间拾起书法兴趣弄个墨,甚至没时间泡上一壶茶享个乐。如今,随着刹车的踩下,工作的事也就戛然而止,终于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堆积过来。
从此,我会静下心来,泡上一杯茶,捧起一本书,听上一段舒缓的音乐,享受一段静谧的时光,坐在摇椅里慢慢变老。
再见,亲爱的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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