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灯

夜青灯

山中有古寺，寺内有仙翁，翁中手内有一宝，名为夜青灯。

一

在这世上能够不老不死的要么是妖，要么是神。

阿青是一个小小的神，她不认为不老不死是上天的馈赠，反倒觉得是一种折磨。她不怕老，也不怕死，她只是怕寂寞。

她在寺里呆了三百年，寄居在一盏小小的长明灯里，每天看着一群光头在她的面前念经，从稚嫩的孩童念成白发老翁。

她分不清那些和尚哪个是哪个，他们都剃着一样的光头，穿着一样的衣服，念着一样的经。

直到她见到了净空。

净空是那么多和尚中烧戒疤时唯一没有喊疼的一个，甚至烧完之后还笑着晃晃脑袋说不痛。

阿青在净空来了之后似乎没那么无聊了，净空经常在吃过晚斋念过晚经之后来到佛堂对着佛像说话，三百年了，阿青头一次听到经文以外的话。

他是个孤儿，原本在茶馆做端茶递水的小斯，后来温县全县饥荒，温饱都顾不了哪里还会有人拿出闲钱来喝茶，茶馆倒闭，净空丢了职，为了混口饭吃便出家做了和尚。

净空是阿青见过最不像和尚的和尚，住持面前斯斯文文彬彬有礼，躲开了住持的面就开始变了样。东边摸摸偷了上供的贡品，西边看看顺走了师兄的新衣裳。

净空像是个小流氓一样，满身的市侩味道，可是阿青喜欢，阿青喜欢他身上的那种烟火气，阿青觉得和那些真和尚相比，他这个假和尚才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人。

阿青第一次和净空说话的时候不晓得心里有多紧张，在她的心里俨然已经把净空当成了一个小偶像，她觉得活着就是要活成净空的样子，她打心眼里头的喜欢净空。

她强压下心头的惶恐，学着那些来祈福的女客落落大方地从佛像后面走出来，轻咳了一声：“咳，你这小和尚胆子真是不小啊，怎么连供给佛祖的贡品都敢偷吃！实在是不敬！”

正在往嘴里塞着糕点的净空听见声音连忙回头看，见着阿青着实吓了一跳，糕点的碎渣进了喉管呛得净空满脸通红。

阿青望着他觉得可爱又好笑，却又怕他呛坏了忙走过去拍他的后背，好不容易净空才顺了气，他一边抚着胸口一边看着阿青说：“仙女姐姐，你便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可就这一次，再也不敢了，千万不要告诉住持，不然的话我被赶出寺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阿青看着净空急着辩白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可爱，她就更想逗他。阿青歪着头用手指拨着纱巾，也不看他，“什么仙女姐姐，小小年纪就四处认姐姐了？”

净空瞪大了眼睛，“姐姐莫怪，我知道你是仙女，你在佛寺许久却不露面一直躲在佛像之后，也不见你吃饭睡觉，想必是佛祖派下来的仙女来守着佛像的，以前就觉得应是如此，今天又看见姐姐长得这么标致，定是仙女下凡。”说完净空挑了挑眉毛，一脸讨好的望着阿青。

阿青不由觉得奇怪，“怎么，你之前见过我？”

净空挠了挠头笑着说，“每天念经的时候都能看见佛像后面你露出来的半个脚尖。”

阿青听完微微一笑，用指头轻点了一下净空的脑门，“你这经念得也是够不专心的。”

二

净空依旧每天晚斋过后来到佛堂，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说话的对象从佛像变成了阿青。

阿青是打心里喜欢净空的，她从净空的那里第一次知道了外面的世界。花草树木有好看的形状，风里夹杂着好闻的味道。

“嘿！你说要是我也能去外面看看就好了。”阿青坐在桌案上晃着腿对净空说。

“外面有什么意思，还要费力讨生活，我倒是觉得不如在这里好！安稳又舒服，每天念念经扫扫地，多自在。”净空张开嘴，往嘴里投了一颗葡萄。

“我哪里像你啊，活了三百年从来没去看过外面的世界，闷都闷死了。”

净空歪着头看着阿青，“你真觉得外面比这里安逸？”

阿青嘴里含着颗枣子含糊不清的说，“唔，对啊，这里闷都闷死了，我听你给我讲的糖葫芦听得我口水直流，要是有一天真能尝尝就好了。”

净空听了阿青的话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那玩意儿有啥好吃的。”

可是过了几天净空真的给阿青把糖葫芦带了回来。

冰糖葫芦似乎真的没有阿青想象中的那么好吃，除去那层糖衣就只剩下了酸。可是阿青还是很开心，开心得想要跳起来。

她把糖葫芦递到净空嘴边，“你尝尝！你尝尝！”

净空笑着推开她的手，“你吃吧。”满眼宠溺。

  三

阿青后来才知道，净空惹了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