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宋姜看楼十站在窗边动也不动,给她端了杯热茶,楼十接过茶,看着现在混身泛着母性光辉的宋姜,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道:“问你个事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宋姜微微拧了拧眉,她看出了楼十的语气中的那一丝严肃。
“你认识天峰山门下的鹤不醉吗?”
“天峰山?”
“没错!你可认识他?”
“不认识,可天峰山我确实知道,听云仙老头讲,天峰山是座迷一样的山,知道这山位置的人并不多,更别说认识里面的人了,而天峰山有没有鹤不醉这个人,我就不知道了,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今天他来云仙楼找你,说是自己师门中的人中了玉静丹。”
“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太可信,所以打发他们走了。”
“玉静丹早在一年前我就全部销毁了,世上根本不可能还有这个东西。”
宋姜满眼疑惑,玉静丹的制法是她在云仙老头藏书阁的一本密书中看到的,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再没人知道这制法,就连云仙老头也不一定能制得出来,更何况云仙老头已经去逝这么久了。
宋姜和楼十怎么也想不明白玉静丹的事情,楼十将事情整个捋了一遍,还是想不明白,除了宋姜,到底还有谁会制玉静丹?端起杯子轻啜了口杯中的茶,不知何时,窗外起了些微风,吹着院中的柳枝凫凫摆摆,飘摇不定,楼十目中沉静望着窗外,事情太奇怪了!
放下手里的茶杯,她抬手关了那扇暗红色的窗!尔后舒了舒眉转身对宋姜道: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吧!对了,最近千万别出门,你和宁玉山都不要出去,需要什么我会带过来的,产婆我已经找好了,过几天我就将她送过来,你呀!只要安心的给我生个胖胖的小侄子就是功德无量了。”
宋姜抚了抚已经大得像球一样的肚子挽唇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前天我还和相公在讨论怎么取名字呢?不如你来取一个好了?”
楼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宋姜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楼十摆了摆手道:“我这辈子读的书还没你们夫妻俩一天看的多,让我取名字,恐怕男孩子只能叫狗剩,女孩就只有叫翠花了。”
宋姜听着她调侃,伸指就要戳她的脑袋,这是宋姜的毛病,她一开心就要戳楼十的脑袋,楼十这次没在那等着让她戳,脑袋一闪,宋姜戳了个空,楼十握住宋姜的手,塞给她一样东西,宋姜看着手里那四四方方的玉盒疑问的看了看楼十,楼十挑了挑眉示意她打开,宋姜这才抬手按开那小盒上的开关,精致琉璃的玉盒之中,一颗小小丹丸镶在盒子的中央,那丹丸中竟有两色相逐,一红一白,犹线如丝般相互缠绕纠绊,隐隐透出的灵气透着这丹丸的不同寻常。
“这是,这是?”
宋姜的手微微发抖,她实在不敢想像,这东西居然在楼十手里。
“没错,这就是全天下只有三颗的续魂丹。”
续魂丹乃是江湖中一大奇药,有延年益寿清毒去邪之奇效,传说是以凤凰血和雪莲汁精炼而成,如今世上只存三颗,一颗在当今皇帝手中,另一颗当今武林盟主的密室,还有一颗,下落不明,却怕是谁也没想到,竟在楼十手中,宋姜显然也是有些愕然,半晌才尖声叫道:“你哪来的?”
“从万鬼谷谷主手里抢过来的,本来是打算在你嫁人之时当贺礼送给你的,可想想不太吉利,你大喜之日,我怎可送你续命解毒的东西。”
“那你现在是?”
“鹤不醉和那木青远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奸诈之人,但你假死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不出几日,那些想要你命的人必会集结而来,我怕万一我护不住你!”
楼十语气悠然中带着丝黯淡,宋姜已经有了身孕,她不能有事。
宋姜却是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泪水从脸颊上滴落在手中的玉盒之上,从小到大,看似是她一直为楼十出头,可其实,每次都是自己在惹麻烦,楼十帮她收拾烂摊子,她这个姐姐,当的太不称职了。
“哭什么?”
楼十看她泪水止不住,笑了,从袖中拿出条方帕递给她:“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楼十,这续魂丹你拿回去,我不能要。”
“我没给你,只是让你以防万一,如果生完孩子你没事,你不给,我都会找你要回来,现在,你先收着。”
宋姜还想说些什么,楼十却是郑重的又道了句:“宋姜,你拿着,我才安心。”
…………
楼十从宋姜那里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但她却毫无困意,提了壶酒坐在楼顶吹风饮月。
皓月当头,银光披散。
风吹红衣,热烈如火。
云仙老头将楼十和宋姜从街上捡回去的时候,楼十大约五岁,宋姜七岁。
马车上,衣着破烂的小宋姜对着同样一身破烂的楼十说:“我叫宋姜,你叫什么名字?”
楼十昏昏沉沉之中中觉得有人在她耳边嗡声嗡气的说话,却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宋姜见她只是靠着马车的小垫闭目而息,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扁了扁嘴,却也没有生气,又问道:“你有名字吗?”
见楼十依旧不理她,她耸了耸小小的肩膀,从自己随身的那脏兮兮的小布包里取出一本书,可惜,那书里的字大都被污水弄脏了,已经看不太清真正的字迹是什么,小宋姜一页一页的翻着,最后,在那本书中找到了最干净的两个字:“楼”,“十”。
她便擅自给楼十取了名字。
楼十便叫楼十了。
至于楼十之前叫什么,她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云仙老头将两人带回山上时,楼十记得自己当时好像生了病,但之前的事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后来,她病好之后,云仙老头便开始教她们习武练功,琴棋书画!
宋姜对那些诗书极有兴趣,每每出口,云仙那老头都惊叹不已!
楼十却只喜欢两件事:吃和睡。
特别是吃,小时候的楼十,味口极大,晚上经常被饿醒,根本睡不着。
宋姜精气灵透,她虽然喜诗爱书,却不是什么文静的人,只要楼十饿了,她总能弄到吃的,而且,还是不错的吃食。
有一次,两人半夜起来烤叫花鸡吃,却一不小心将厨房点着了,差点没将云仙那老头一起烤了,气得云仙罚她们三天不许吃饭。
长大后,两人一同出山,宋姜喜欢京城的热闹宽阔,楼十喜欢江南的平静幽闲,两人便各居南北了,而如今转眼之间,宋姜居然要做母亲了,楼十想到这里,竟有些不知所措,又抬手往自己口中倒了口桂花酒,清冽香甜。
还有白天那个鹤不醉,总觉的他的名字,有几分熟悉。
“楼姑娘果然睡不着!”
一声清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想他呢他就到了。
楼十头也没回的答了回:“鹤公子兴致不错,可惜这个时辰我楼里的姑娘都歇下了。”
“楼姑娘,不知可否将宋姜姑娘引见于在下?”
“鹤公子,我给你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宋姜还活着的消息,可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那山上的弟子中毒,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你无需再白废心思了。”
“楼姑娘,那这玉静丹又如何解释?”
楼十笑了笑,仰头将壶中剩下的酒全部倒进口中,随后一抹唇角笑道:“栽赃嫁祸总需要些看起来很确凿的证据!鹤公子,你想打,本姑娘奉陪到底,宋姜,没有。”
“楼姑娘,就算这玉静丹不是宋姑娘所下,可现在能解此毒的只有她一人。”
楼十听他说完这话,仰头又欲饮酒,这才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他错了,玉静丹的毒无药可解了,玉静丹是用处子之血为引,解毒便也需制药之时那人的处子之血,可现在,宋姜都快要生了,哪来的处子之血?
“宋姜,没有,鹤公子,请回。”
楼十一字一顿的说完这几个字,起身便欲离开,鹤不醉面具下的眼神一暗,手腕一转,凌空冲楼十而来,楼十虽喝了不少桂花酒,但那酒并不醉人,她也还算清醒,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一个闪身如鱼般躲过之后,反手成爪抓向鹤不醉的胸口,鹤不醉迅速侧身躲过她那一爪,一掌向她的右肩,楼十回身与他一掌相击,两人各退数步,鹤不醉随后又攻然而上,楼十随即变幻身形与他缠斗在一起,屋顶之上,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翻飞舞转,远看,竟像是在月下起舞,十分美丽。
楼十平时看似懒散,可出手的招式却是招招利落干净,而鹤不醉看似被她压制却丝毫感觉不到焦急紧迫之感,每每都能及时避去她的攻击,两人你来我往,已经互拆了百十来招却依旧没有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突然,楼十回头婉然一笑,那笑,有几分狡诈。
之后,她便衣袖一挥,顿时那袖中飞出无数白色的颗粒状,噼呖啪啦的直扑了鹤不醉一脸,然后转身便逃。
这么打来打去又分不出胜负,太没意思了。
可没想到,跑出去不到三丈远,鹤不醉便从身后追了过来,一把扯住了楼十的红色袖子,只听“嗤啦”一声,衣料的破裂声从楼十的身上传来,鹤不醉明显也愣了,楼十整个右边袖子被整个扯了下来,露出细嫩如玉的右肩,印着皎洁的月光,干净美好的如同幻觉一般,鹤不醉忍不住心中漏了半拍。
楼十回身转向鹤不醉,伸手扯掉了那肩头上还挂着的一根丝线,又是婉然一笑:“鹤公子可看够了?”
楼十的声音,懒散中带了几分清凉的感觉,鹤不醉顿时清醒了过来,将头转了过去:“抱歉!”
楼十听到他的回答,头也没回的就光着那半个肩头跳下了楼,鹤不醉却忍不住在她离开时又回头望了一眼,只一眼,却如同雷劈电打一般,她的后背靠着肩胛骨之处,有一道如同蜈蚣般狰狞的疤,丑陋至极的趴在那玉润光滑的后背处,极不相衬。
过了很久,鹤不醉才回过神来,再看自己手中的那截红色的袖子,有些茫然,再看自己身上的那些白色的颗粒,这才发现,楼十撒的那白色的东西,竟是白糖。
第二天,云仙楼对面的茶馆。
鹤不醉坐在茶馆的二楼处窗口边看着对面的云仙楼,心里疑问重重,他直觉楼十并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这种感觉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总感觉她不像大奸大恶之人,至于她那同门师姐宋姜,他也稍稍打听了一下,宋姜在长安一带被当地的民众当做保护神般敬仰,绝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可那山上三百多名师兄弟的毒又是谁下的?宋姜为什么要以假死的消息遁出江湖?
他和木青远下山不过一日时光,再回山上之时怎么也想不到山上竟遭此大难,师尊正在闭关修炼,他在师尊门前求了一天一夜师尊仍旧闭门不出,他无法,只好先下山希望在玉静丹毒发之前找到解药。
昨天他与楼十交过手,她背上那条长长的伤疤依旧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难道真的有这么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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