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在一座典型的塞外古城——大同,地处雁门关外,曾经是金人与杨家将作战的主战场。
那里天高山远,四季分明,记忆犹新的是,儿时冬天的皑皑白雪、秋天的天高气爽、以及春风起时的漫天黄沙。
读书后,开始向往江南水乡特有的韵致,如白居易的“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如李煜的“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总觉得北方是苍凉的,缺少南方特有的葱郁绿色和勃勃生机。
长大后,命运的驱使,定居于四季如春的花城。于是便成天沉浸在碧树如荫、鸟语花香的环境了。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快二十年了,现在对周遭环境的姹紫嫣红、赏心悦目,已变得习以为常,渐渐地视而不见了。并非景不美了,而是心境有了变化,因为花团锦簇的四季如春,缺少了春夏秋冬更迭的大自然变化,便开始有了审美疲劳。
于是,时不时忆起范仲淹笔下的边塞风景,觉得“长烟落日孤城闭”的壮观、“羌管悠悠霜满地”的苍凉有种别样的魔性魅力,渐渐意识到,看似空无一物的苍凉大漠却有着更强劲持久、更动人心魄的生命力,这种力量不到一定年龄是很难体会到的。
而我作为大同人,鲜卑族的后裔,魏晋之前的游牧民族,骨子里还是有着亲近大漠的基因。只是遗憾,虽一直对大漠魂牵梦萦,但始终没机会接触、没曾亲近过。然而,这漫漫大漠的景,这穿越千年的情,却或远或近、虚虚实实地真切存在于记忆深处,流淌于血脉中了。
转而想,既在心中之物,又何必在乎和执着是否亲历过呢?亲历的就一定比心中的更真切、更美妙吗?正如有的人,极少谋面,或从未谋面,但我们读他的文字,便懂他的情感和世界,与他有着心灵沟通,那种隔时隔空的缘分,自然是与见不见面无关的。
大漠,在我心中到底是什么?是那一世的身披铠甲、策马扬鞭、心怀保家卫国的沙漠驰骋?是那一世的驼铃声中远赴西域的商旅之行?是那一世的隔山隔水、一步一叩地寻求佛祖的虔诚?
静坐默想,恍忽间,已跨越千年的时光,回归到“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光景了。尘埃落定,飘忽的心旌不再摇荡,惭惭地,心定神安了。
原来,空无一物的无边大漠竟是我心灵的家园,那里有几世的激情澎湃,有几世的深情仰望。在大漠处,便是心归故里了。
大漠,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去一趟真正的旅行,用脚丈量,用心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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