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荒漠,赤壁千里。
每每提及大漠,都会想到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当然塞北荒漠除了孤烟、长河、落日,还有那烧心的刀子酒,豪爽不羁的侠客,奔放热情的姑娘,还有那一座座让人流连忘返的销金窟。
如果你去过塞北,就一定听说过石家庄,也一定会听说石老庄主那一把银枪。
这把银枪是祁山飞龙堡冶铁大师铁从龙,使用陨铁打造七七四十九天,然后镀银而成。枪出炉银光四溢,照亮整个屋子。枪身雕刻翱翔九天,藐视苍穹的青色长龙。
枪出而鬼神惊,锋芒毕露,霸世无双。放眼整个榆林只有石家庄的老庄主石博天的七十二路猎魂枪法才配得上这把无双的银枪。
石老庄主凭借这把武器,立足塞北荒漠四十年,无人敢挑战石家庄的权威,他就像孔雀山庄的孔雀翎一样。
当陈小三看到这把在阳光下闪烁着逼人气息的银枪时,他意识到这可能是需要他拼尽全力的一战。
他看了看那立于竹叶之上孤傲的身影,皱了皱眉。
"孤高寒影客,落漠铁飞沙。一枪乾坤定,酒香血祭茶"。
吟诗如泣,落漠飞沙。
陈小三吟罢,理了理衣服,下了马车,背负双手,静静地看着那人。
"如果有瓶好酒,我想你是否愿意下来喝一杯?",陈小三看着那人说道。
"杀人和喝酒一样,要有好的心情,好的天气",那人转过去冷冷说道。
陈小三抬头看着天空,悠悠的白云在蓝天上徜徉。微风似乎还带来了远处野草和鲜花的香味,虽然淡淡的,但他还是闻了出来。
他的鼻子除了能分辨出酒的年代和品种外,还能分辨得出胭脂香粉的味道。这得益于他年少流连忘返于不同酒肆妓院有很大的关系。
这是青草夹杂着淡淡的菊花味道,这让他想起凤凰山庄那菊花酿和方圆十里的菊花海。他那时也是躺在菊花丛中,听着那袭白衣之下白皙的纤纤十指弹出的天籁之音,伴着清秀的风安然入睡。
而现在这阵香气中夹杂着强烈的杀气,温和的风逐渐大了起来,吹的银枪上的红缨飞了起来。随后便听到,"驾驾"的打马声和"哦噜噜噜噜"的喊叫声。
陈小三仿佛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紧接着就看到尘土飞扬,满天而来的是几十匹骏马疾驰而来。
漫天的尘土掩盖了陈小三的视线,让他睁不开眼睛,听到"吁"的一声,骏马停在那把银枪旁边,徘徊不前。
待到尘埃落定,陈小三才睁开眼看了看眼前这几十匹骏马身上的汉子。
这些个人奇形怪状,高矮胖瘦,穿着一身土匪的打扮。陈小三惊道,莫不是碰上悍匪了。刚进关中,就碰到一群悍匪。陈小三不由得苦笑道。
"关外来的?",为首的一个约摸三十出头的男人问道。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挺像个模样,五官端正,皮肤也显得白净。只见他盘坐在马背上,取出自己花生,抛得很高,那花生米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嘴里,然后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对啊,我这有好酒,你单单吃这花生岂不有点煞风景",陈小三笑了笑说道。
"你不怕我们?",男子问道。
"你们是人我也是人,你们两个鼻子一张嘴,我也是,我为什么要怕你们呢?再说你们也不一定是来找我麻烦的,我也既无怨也无仇,你说对吧",陈小三不怀好意的笑道。
"你他奶奶的,老子是土匪给你讲个球的道理啊,凡从这里过的雁过都得拔毛",一满脸横肉的,敞胸露怀的胖子喊道。
那男人瞪了他一眼,胖子赶忙低下了头,住了口。
男人仔细的打量着陈小三,"车上什么人?"。
陈小三笑道,"你想知道什么人,为什么不去自己打开呢?"。
男人很警戒的看着马车,摆了摆手示意手下走过去一看究竟。
胖子赶马走上前,在马车四周转了一圈,来到马车前,用手中长刀撩起车帘。
车帘撩到一半,只见一根彩带从里面飞了出来,直击马上的胖子。
胖子虽胖但是动作却不慢,看到那彩带急忙从马上跃下,就地一个打滚了,将刀护在身前,盯着那马车。
"老七,算了,你应该感谢车里这位,要不是她手下留情,只怕你此刻只会躺在地上",男人看到胖子按刀准备起身攻击,忙制止道。
"既然姑娘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男人问道。
"你我自不相识,见又何必,不见又如何?",车内响起一女子的声音。
"我们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人",陈小三向那孤傲的身影看去。
男子此时才看向那条身影,又看了看地上的那把银枪,皱了皱眉,"他冲你们来的?"。
陈小三笑了笑,"可能是吧,好像在你们之前,这里这有我们"。
"这把银枪的分量着实不轻啊",男子叹了口气说道。
"我这个人有个缺点",陈小三说道。
"缺点有什么奇怪的,每个人都有缺点的"。
"每个人虽然都有缺点,但却不尽相同。有些缺点无伤大雅,甚至还有点可爱。但有些缺点却足以致命",陈小三说道。
"那什么样的缺点会致命呢?",男子问道。
"比如像我这样的人,最大的缺点是朋友没几个,仇人却不少",陈小三无奈的说道。
朋友多了路好走,仇人多了举步维艰。
男人似乎很欣赏这种说法,"你说的不错"。他的眼神变得很欣赏,"不管你此次是死是活,我都要请你喝一杯。如果你回不来了,我定护她周全"。
陈小三感激的看着他,有回头看了看车厢。阔步走向那把银枪,"我们可以走了"。
只见,那把银枪从地上飞起,那孤傲的身影接住那把银枪,消失在众人眼中。
陈小三看着那孤傲的身影显示,哭笑了笑。
踩在落败凋零的树叶上,发出吱吱的碎裂声。脚下的土地是松软的,让人感觉很舒服,又很踏实。
他看了看那具有蓬勃生命力的朝阳,他在想如果江湖中没有这种杀戮,大家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话,那该多好啊。他此刻突然感受到作为捕快的荣耀。能解决杀戮的方法一定是律法,而不是以暴制暴,那样只会让杀戮无休无止。
他的身影峻拔挺秀,他的脊梁永远是直的,他走的步伐是正直的不偏不倚的,他的心也是热的。
竹林的尽头是霜染的枫叶,正红。枫叶的旁边是一条河流,水流不急,曲折却很平静。那枫叶下站着一个孤傲的身影。
那孤傲的身影似乎听到了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这是陈小三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从他声音中就可以听到那是一个饱经沧桑历练的声音。他本该退隐江湖,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的。而现在,他却似乎被压弯了腰。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本不会在意生死,早该淡泊一切。但他偏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能要挟他的往往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家人的安危。
陈小三没有去问他为何叹息,他只是静静地在等他说出来。
"秋天要过去了,寒冬要来临了,万物凋零那是死神的季节",他语气中带着点忧伤,是那种看破生死却又无限惋惜。
"我们在江湖中就想着枝头上的秋叶,半点不由人",他用手接住一片树叶。
树叶彤红,这是它最美好的季节,它本该在那听风的枝头去享受路人的赞美,而今却飘飘然不知何去何从。最后都会被路人踩在脚下,腐烂在泥土中。
陈小三抬头看了看飘落的树叶,有点出神,但脸上没有丝毫的哀伤,"如果没有这片片的树叶卧而成肥,又怎会有幼丫的生长,再开出如此绚烂的树叶"。
陈小三笑了笑,"何况,它们确实绽放过最美的颜色,给这个世界添了一道风采,这岂不是生命该有的颜色么?"。
他终于转过去,正眼的看着陈小三。
他的年纪也不算很大,四十有余,但他确实是年轻的,他的身材绝对是匀称的,呼吸是均匀有力的,连眼睛都是年轻的,只是眼角有些岁月的痕迹。
"如果我们不是对手,我想一定会是好朋友的",他淡淡的说道。
陈小三哈哈一笑,"朋友我是不嫌多的,酒也是不嫌多的,能跟你喝几杯一定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但我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个人只要放不下手中刀,那他总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刀下",陈小三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点了点头,"请!"。
那把银枪泛着寒光,单看这把银枪,就足以让人心底生寒,而它现在被他握住。
这把枪就有了变化,它不再是嗜血成性的冷兵器,而是一把有温暖的兵器,因为握住它的是一只温暖的手。
寒风惊起落叶,树叶为杀气所破,成四片,成八片,都散在了风中。
落叶间,两条人影闪动,两把兵器交织成一场绚烂的舞蹈,舞得心醉。
谁也不知道已经交织了多少次,谁也看不到那极速的交织中胜负谁定。
落叶轻轻飘落,最后落在地上。
从树枝到地上,也就不到两丈的距离,但它们却仿佛飘了几个世纪,最终尘埃落定。
一把似柳叶的刀,钉在枫树上,没至刀柄。从刀上渗出丝丝血迹,沿着树流了下来。
他双目中漏出满意的笑,"没错,我想他的传人应当不差"。
陈小三也笑了笑。
"总有一天,你的成就会超过你的师傅",他转身迎着朝阳走出枫林。
在阳光下,他的身影变得伟岸很多,生命仿佛也有了光彩。
陈小三冲着消失的背影,鞠了一躬。
陈小三踏在落叶上的感觉是轻松的,是愉悦的。他终于明白师傅跟他说的那句话,"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生命最大的快乐不是拥有多少东西,而是你失去了很多,依旧会很开心"。
然而,当他看到满地的尸体时,他却笑不出来。
马车不见了,那女子也不见了,地上斜七倒八的躺着很多尸体。
这些尸体他是熟悉的,是那帮悍匪的。
只是少了一个人,那为首的年轻人不见了。
陈小三将身体发挥到极致,现在他不但能听到虫子钻出泥土的声音,还能感受到那虫子体内发生的变化。他在极力的感受着风中带来的猥琐气息,只要有杀戮,就会有鲜血,只要有鲜血就会有味道。
尽管味道很淡,他还是嗅到了。
所以,他风一样的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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