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处可逃,不如不逃。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丰子恺
“为,为什么?”她双眼呆滞地盯着脚尖,结结巴巴。
“因为他们说:亲娘都不认他们!!!”这是我的压轴之吼。鄙人苦修了十年有余的五雷法,咆哮起来给人的压力之巨,嘿,请各位自行脑补。
果然,她闷哼一声,似软骨虾瘫倒,全然不顾那价值数万元的大衣与湿漉漉地面的亲密接触。
我并不扶她,只远眺窗外云卷云舒。
良久,传来轻轻抽泣声:“我认。”
我闭上眼,向虚空处端正合十:福生无量天尊!
“年轻时,我谈过几段没有结果的恋爱,如您所说,堕了三次胎。”她扶着墙起来,又自找张椅子,面对着我坐下。
“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呢?”我目光炯炯。
“我与我爱人均家境殷实,祖辈交好。他们家风严谨,娶妻求淑女,重贞洁。所以......我做了修复手术,父母无奈之下,也被迫替我守口如瓶。”她如数招来,再不敢耍滑。
“小修生病后,家里人不着急吗?”我连续发问,并不给她喘息机会。
“刚开始也想治的,尤其是老人。后来,他回去得越来越少,就过年见一面。又闹又疯连人也不识的傻孩子,加上不养在身旁,有谁会一直想着呢?渐渐地,都支持我再生一个......”她老老实实作答,可言语中找不出对小修的一丝怜悯。
“那为什么没有再生?”我探她精气神,并不虚弱呀!
“我爱人坚决不肯。医学上一直查不出小修病因。他害怕......我再养一个还这样......”谈到自己,丸子头抹起了泪。
“你对那被堕掉的三个孩子和被耽误的小修,有没有一丁点儿心怀愧疚?”我不死心,执意想唤醒她的良心。
可她似乎没听见一般,陷入了静默。
也罢,午时初刻了,我得先完成超拔婴灵的法事。
我火速在病房内,朝向东方设坛桌一张,并将神仙牌位依序稳放。婴儿牌置于神仙排位左前方略低处,折好的纸人与阴灵食用的供品、玩具、瓷罐须立于桌下正中。
十方孤魂等众牌位,供在离供桌三米之距。
接着,恭敬摆好供神用品、香炉、令牌、填写准确的堕胎表文,焚香请神,又烧化元宝黄纸供奉。
小修妈妈跪在坛前忏悔。她可怜巴巴地想讨个垫子,我当没看到。
抱着小修的涛哥立于一旁。
一切就绪,我右手持令牌画符,左手叉腰,口中默念超生咒。
咒曰,渺渺冥冥,劫数早定,今行旨令......
“你多管闲事,我们不愿意离开这儿!”
“我不要走,不要走......”
两个年纪小的婴灵又闹起来,只有我能听到。不忍伤了他们,又万万不能中断法事。正发愁怎么办呢,为首的婴灵大哥发话了:
“妈妈认我们了,我没那么恨她了......”
“可是......”最小的女孩刚想反驳,却欣喜道:“咦,好奇怪,我的怨气也少了!”
......
我心下稍安,知晓事已定局。便高声诵读表文,再叫丸子头捧着表文桶烧化于神位前。
焚化裹有黄纸的纸人和婴儿白色牌位时,我再行罡步,用令牌头指向虚空书符,口中再次念念有词:
“......依据功过,再执法旨。即刻启程,永不相犯。”
目送着三只可怜的婴灵越飘越远,我心里五味杂陈,却只能硬按下去,清静守一,将余下流程逐项办妥,无敢遗漏。
撤坛时,圆脸小护士也主动来帮忙。
她一边扫地,一边忿忿地:“您刚一说法事完结,那女的就脚底抹油了。”
“嗯,意料之中的。”我头也不抬,小心地将神位收起。
“护士台那边大伙儿都在议论,刚才丸子头哭得一点儿不真心,没看出来多少悔意。您还那么诚心帮她这么天大一个忙!”这小丫头直肠子,继续为我鸣不平。
“我是看小婴灵可怜,没着没落的,不论什么孤魂野鬼都能欺负他们。若遇着狠点的法师,图省事儿,恐怕直接就让他们灰飞烟灭了。”我并不觉得委屈,手上也没停。
小丫头杵着扫帚,头一歪,很是疑惑:“您说凡事有报。但如此狠心的女人,怎么福报这样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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