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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我写的不是诗,而是诗的感觉(上)

李商隐:我写的不是诗,而是诗的感觉(上)

作者: 湛青飞白的杂杂杂谈 | 来源:发表于2021-02-01 23:39 被阅读0次

歪解诗词2.0(100/007)

我上中学的时候,对语文课本上李商隐的诗又不喜欢又喜欢,不喜欢是它们因为背诵起来都很难,有些句子很拗口,更重要的是实在不好理解,是看了解析也不大能懂的那种费解。但为什么又喜欢呢?没有别的,就是每次读完就只有一个感受:啊,这首诗真美!

先不说他那些七律的无题诗、爱情诗,就只看三首字句简单的绝句:

《瑶池》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丹丘》

青女丁宁结夜霜,羲和辛苦送朝阳。

丹丘万里无消息,几对梧桐忆凤皇。

《嫦娥》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好懂吗?每一首他究竟想说什么呢?似乎都有很多种理解和解读的角度,但没有人能确定究竟哪种是对的,除非在小李子写这些诗的当下钻进他心里看一看。

但是,我们虽不能理解这些诗字面意思之后的深层含义,却不耽误我们可以准确地抓住这些诗想要表达的感觉。

《瑶池》是盼而未至的怅惘哀伤,《丹丘》是求而不得的怅惘哀伤,《嫦娥》是悔不当初的怅惘哀伤,文字表面的典故、背后的事件我们可以一无所知,但是这种怅惘哀伤的情绪却是直达读者心底。

这种无可奈何的怅惘哀伤是李商隐大多数诗作的基调,那么他为什么要把诗写成这样?

这还要从他的人生经历和遭遇说起。

李商隐生于郑州荥阳,幼时丧父,才十一二岁就要担起家庭的重担,作为长兄照顾诸位弟妹。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生在了注重诗书传家并有一定文化积淀的家族里,得以跟随家族的一位叔父学习古文、书法、典籍等,算是有一个相对优秀的启蒙老师,加之他的天资和勤奋,十五六岁时就展现了行文写字的才华。

他虽没有家族和父辈为他引进优质的社交圈,但他也靠自己的才华结识了一众贵人,其中对他影响最大、提携帮助最多的就是令狐楚。令狐楚既身居高位又精通骈文写作,他不仅在经济和人脉拓展上帮助李商隐,更是将自己作骈文的毕生积累都教给了这位小李子,助他成为了晚唐骈体文成就最高的大家,这是他在作诗之外另一项的文学成就。

有家族叔父的优秀启蒙,还有令狐楚这样一位让每个寒门子弟都梦寐以求的贵人倾心扶持,李商隐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虽有不幸和穷困,但命运对他来说还算过得去。

只是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贵人令狐楚去世一年左右,他竟然接受了封疆大吏王茂元的邀请去做一个军中的掌书记。要知道王茂元与被李德裕交好,被认为是李党,而令狐楚父子是“牛党”,不仅如此,李商隐还娶了王茂元的女儿为妻,这被令狐楚的儿子等人认为是背叛和忘恩负义。同时李党人士也并不愿意接纳他,所以他从此一生都深陷党争漩涡,处处被排挤,活在两大权力集团的夹缝中。

从现今的资料来看,李商隐的岳父王茂元并没有为他谋取政治上的便利和资本,而且王茂元在征讨出战时去世,其时李商隐正赋闲在家,但他并没有立刻去到岳父身边,他的内兄招他喝酒他也推辞不去,可见李商隐和王家的关系似乎没有极其亲密,但是他对他的妻子王氏却非常情深义重,即使深陷党争漩涡仕途艰难,也没有丝毫怨怼和迁怒。从这一点来看,李商隐是非常有担当有情义的真男儿,或许迎娶王氏本就是他的心之所向,他也愿意为这个选择承担一切后果。

李商隐的人生被卷进党争漩涡之后,仕途十分艰难,就连微末小官也做得特别不顺,得罪了上司。命运似乎嫌他还不够惨,在他仕途刚有一些起色和转机之时,又因为需要回家为母守孝三年错过了唯一的机会。从此他的仕途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如果是一个对仕途前程不甚在意的人倒也罢了,大不了不干也能活得潇洒。可是李商隐偏偏不是,他是一个非常有政治抱负的人,他看得到民间疾苦,想要去改变这种现状,他写了很多政治诗和怀古咏史诗,表达他的政治观点和对现实的批判。可惜这些没有给他带来仕途升迁却带来了更多弃置排挤。

“虚负壮志凌云才,一生襟抱未曾开”,就是他一生的遗憾写照。

可以想见,在李商隐四十多年的生命里,后半生一直活在被排挤被磋磨被压抑的人际交往状态里,找的每一份工作都无法长久,四处奔波漂泊,工作又都是基层的,劳累无聊且薪薄。

正是这样的人生遭遇及心境状态,李商隐的诗很多都蒙上了怅惘哀伤的滤镜,同时他又喜欢在诗里用典故,典故的含义也不定,就使诗意更迷离晦涩。

所以我们读李商隐诗就不能按照既有的诗词解析方法去解读,因为你会发现可以解读的角度太多了,能解读出来的层次也太多了,就像一张网一样密,将你的所有解读都能罩住。

然而浮在其上最清晰最简单的,却往往被你忽略,这就是李商隐诗的感觉。只要你读完一首李商隐的诗,就会从心底自然地生发出一种当下的感觉。

别怀疑,你的这个理解就对了。

如果你发现我的感觉和你不一样,也不必抬杠,你的就是对的,我的也是对的。

明天的下篇,我们来讲讲最难懂的《锦瑟》和其他几首诗的感觉,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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