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岁月》节选

《平凡岁月》节选

有多少年了？林玉秀下意识地弯下左手的指头，还用掰着指头数数吗？三十五年前，在褚良中学面试的那个夏天，林玉秀第一次遇见了马家骏。人生是多么的奇怪多么的变化无常啊。谁能预料，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将要发生的这件事会怎样地左右了你的人生呢。

三十五年后的这个夏日的午后，大雨一阵紧一阵疏地砸着院子里的石板地面，林玉秀坐在卧室的窗前，在电脑上敲着对往事的回忆。她原以为，在马家骏离开五年之后，她有能力回忆这些了，但她仍然得不时地中断下来，在椅背上闭目仰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马家骏做的，哪怕是院子里的石板地面，葡萄藤，石榴树，柿子树，桂花树，还有院子外的那棵桃树。柿子树和石榴树结满了圆溜溜的果子，它们已经有鸡蛋那么大。院子里的一块菜地，大蒜刨出来，油菜种收起来之后，林玉秀就什么都没有再种，那还是母亲回老家前种的。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她才把干得扎手的油菜种子剪下来，这才20天，那些遗落在地里的种子早都又长成了半拃高的油菜。长得更茂盛的是地里的野草，简直就是一天一个样。这些树啊草啊，它们，全都不管不顾地各自生长着，绿油油地享受着雨水的滋润，生命前所未有的旺盛。只有它们，可以年复一年，重复着自己的春夏秋冬，甚至，重复着生老病死。只有它们，可以不断地复制自己。

人类是这个世界最高等的灵长吗，比起这院子里的生命？林玉秀惆怅了。

《平凡岁月》节选

雨终于停了下来。

一溜儿黄豆般大的雨珠像钉在不锈钢架上的水晶扣，沿着两米长的横杆一动不动地挂着，半天过去了，不曾滴落下来一颗。院子里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缝隙里生出的野草，郁郁葱葱。仿佛，越是在夹缝里得了生命的机会，越是有生长的欲望似的。这满院子的油菜和野草，在林玉秀看来，充满了荒凉与热闹的双重味道。她就让它们这么长着，她一直对青草有着亲近之感，那是她年少时最喜欢割的青草。一种叫毛姑姑，细细的茎高高地擎着毛茸茸的小拇指大小的穗子，在空中摇曳着。另一种她一直不知名，但在老家的地里沟边，随处可见，细长的枝条紧贴地面，也如小指长的扁平的细叶子都设计好了的，分布在枝条的两边，贴着地面错落地向前伸展，一棵草就盖住了两块青石板。林玉秀想看它们到底能长多远。院子里安静极了，树叶儿草叶儿都一声不响，白亮亮的小雨珠沉默地贴在草叶上，和晒衣架上的雨珠遥遥互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