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奶奶

看到丰老爷子这本《无宠不惊过一生》时，完全被它题目的字面意思吸引了，还有那略带调皮的快乐字体。

在开篇的儿时回忆里，我的脑子里瞬间嗖嗖嗖地滑出一连串关于自己童年的记忆。丰老是个大家庭，他的童年也记得相当有趣，他最记得的第一件事，是养蚕。

这个我也养过，只是不是我的童年，是我们家老大的。他上小学时，班里流行，买了几只养在小箱子里，但也仅止于到最后它自己作茧自缚。我们仅仅是观察了这样一个过程，像后续做丝，是以后才听说的，不过我们的确实太少，也根本没办法抽丝。还记得它之后又生了蚕宝宝，但可能因为我们护理不当，最后都死掉了。这是关于养蚕的全部记忆，但我看这篇养蚕，一心想的却不是关于蚕，毕竟也没有体验过丰老孩童时那很多欢乐的回忆。

我怀念的点，主要是看到丰老说他们家养蚕是因为他的祖母，因为祖母每一年有这么一个雷打不动的爱好。这让我想到我的童年时的老人，想到十一奶奶。因为我爸爸是孤儿，所以从小的记忆里最可亲可敬的老人就是十一奶奶了。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叫十一奶奶，可能村里里我们沾点关系的都会在一起排序吧。

十一奶奶是我隔壁婶婶的婆婆，但是她们婆媳关系好像不怎么好。我们家是有一个本家的大奶奶的。那时候我妈去上地做工，把我放在床上，会交代一声大奶奶，但是大奶奶往往受了别人家的小恩小惠，总是尽心尽力的带别人家的孩子，我们就常常被她忽略掉了，任我们在床上怎么闹腾，她一般是不会过问的。倒是十一奶奶，妈妈把我们托给她的时候，她总会尽心照料，但毕竟隔着一些关系，所以我妈也不能每次都劳烦她。当然，这些带我的细节，我肯定是记不得的，我的记忆里关于她的，是另一件比较固定的事情：年三十晚上去她屋里守岁。

那时几岁，我是没有印象了，我们家的小门正好对着她们家的大门，她住在后院，婶婶在前院，我们中间是一个小胡同。平日倒不记得我们有哪些交往，只是每年在年三十的晚上，妈妈都会让我们早早吃完饭，然后带我穿过婶婶家的院子，到后院十一奶奶的房间里去熬夜守岁。记忆中她的房间正屋有一个大的织布机，旁边是她的卧室。那个大织布机快把房间占完了，我们小孩子是不可以乱摸的，不过好像上面永远有布，而我们又好像从来没看到谁上去织过。妈妈牵着我的手，总是直接就到十一奶奶的卧室，我们一起坐在她的大床上，开始系准备好的红绳子。算是为了熬夜准备的游戏吧，大人们都说这个晚上不管怎么系，到头来都会是一个活结。虽然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意思，但那时的我们每每乐此不疲，一个晚上也只有这一个神奇的游戏，以至于我连小玩伴都不记得还有谁。也许对于大人来说，其实并不在意这个结到底系的怎么样，而是在忙了一年之后，终于可以闲下来跟大家一起聊聊天，唠唠嗑，畅所欲言拉个家常，分享各自的故事，解解压。同样对于小孩子们来说，可能终于是妈妈们带着自己，所以玩得格外开心吧。虽然一个夜都没熬住过。

十一奶奶走得早，小时候的我也没有太多感伤。只是这种记忆在心底里一年一年地不曾逝去过，她的音容笑貌也早已飘忽成一个瘦瘦的影子，和一对颤巍巍的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