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感知这世间的尘埃时,我便惯于醒在凌晨一二点,似乎这样才抽出个闲来弄弄笔墨,偶尔心头闹嚷的慌,就借着淡薄的月光星光,游荡在清凉的风里。黑压压的云团紧紧将月亮裹住,树木摇得恍恍惚惚,所有人家无不闭着灯,我便也觉得土地踏上去变凉了,跟随身体也变凉了的,脑海中不免也想些孩时老辈们提及的不曾见的鬼来,然而,我确乎见过鬼的。
我没个头时,上门管鬼的婆们便说我是招鬼的,终于我自己也认为自己是招鬼的,每晚睡前屋整个剩下我时,我就全部埋在被里,但不禁用,只常有在耳畔呜呜的响,便觉得是鬼来了,因而连几个夜里都惊过来,至第二日,脸已流着苍黄,唇煎焦的泛白,还会大发高烧起不了身,有时哭着去找父母,他们也不知由头,只慌忙起来拥住我,每常我哭得愈加猛烈,他们都心疼得抹着眼角的泪,悲泣我的苦命,我见着几次我母亲去求道士法师,他们只不住地摇头,说无方疗治,唯其可效的还看自己的造化。
不出几年,这个密封的村落便流传着各色神鬼的说法,四处袅袅升腾着魔气妖气,弥散到上空覆住,他们设法邀来各路巫师巫婆做法,往往裁用大量钱币精力比试哪家祸福多少。那年,我增了些岁数侥幸被远送迢迢在外的城里习学术,亲见过许多真面目的景况,久而久之我就回见故乡了,举着沉重而沮丧的神色。
我仍单独将自个浸在夜里,只觉夜如初凉,并不感我印象的厉鬼与惨鬼的可怕,就算实鬼也不例外,以后我也不再恐惧人间的黑夜,最能使我惧怕的是人心的黑夜。人非根本的骇鬼,而是他们看到鬼的太多东西,联立到自己也曾同鬼的人生,他们害怕自己变得同鬼一般。
我想我是无能跟他们这些人打交道的,最好自己找一只鬼来坐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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