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已经是《霸王别姬》拍完后的第二十六个年头了。《霸王别姬》也已经被我们讨论了二十六年。
电影在90年代引起的轰动像一场传说，这场传说到了新媒体时代更像是装上了新引擎，随时都能疾速踏过我们的精神世界。
单拎出《霸王别姬》任何一个细节都能引发微博上的万千转发，网络上每天都有新的帖子从各种角度分析《霸王别姬》，在外网的社群一搜《霸王别姬》，不同国家的语言都冒出来，但都用中文打上了“#霸王别姬”的话题。
说实话我以前看这部戏的时候感触不是特别深，看到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观众已经老去，电影院里有的是层出不群的新一代观众，前段时间有在韩国安排上映……《霸王别姬》还是最初的那充满时代厚重感的低配画质，到底它有什么魅力，让那么多人慕名前去一遍又一遍的品味？
前段日子重温《霸王别姬》，时光流逝，阅历积累，段小楼，陈蝶衣，菊仙，这几个命运纠葛在一起的人物，各有各的悲壮，各有各的惨烈，不可否认这是一部艺术性和人性兼具的悲剧。
每个人物都是时代的嘲弄儿，他们或清醒，或痴迷，或狡诈，是性格使然，是造化弄人，亦是时局的翻云覆雨手，都将他们推向了绝望的深渊，看破人性，识破红尘的人最终选择自我毁灭，用一种决绝悲壮的方式了却残生，懦弱妥协的人选择闭上眼睛在没有尽头的时代长河里孤独飘摇。
名场面
01、小豆子变成陈蝶衣，好男儿变成女娇娥
年少时期的小豆子，青年时代的陈蝶衣，自从他的师哥用烟斗捅到他的嘴里，自从他把《思凡》里那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说对，他就开始不疯魔不成活了。这个在他的师父口是：你师哥成全了你！实际上却是让小豆子彻底的活进了戏剧里。
小豆子出身微寒，母亲是个风尘女子，为了他能有一口饭吃，手起刀落，生生砍下了他的第六根手指，亲生母亲尚且如此狠心，更别提戏班子里的师傅了。
窑子里的女人和戏班子里的戏子，都被时代称为下九流，更糟糕的是，唱戏的戏子在戏班子师傅的眼光里也是下九流，学戏的只是一群认知不成熟的孩子，他们也认为自己是下九流。
可是下九流的戏子偏要嘲笑下九流女人的孩子，小豆子一怒之下把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衣袍投进了火坑里。
他的童使用残忍累积起来的，这时出现了一个愿意对他好，保护他的小石头，一个尝遍了世间苦涩的孩子，最能分辨人心的好坏。只要给他一点点甜就能把他整个心填满。
就像一个黑暗的屋子，只需要一只微弱的蜡烛的火光，就能照亮。
师哥对他的好是他整个童年到青年的唯一慰藉，这是爱吗？不，这不是爱，只是因为师哥对他的好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如果没有这份好，他的人生不知道何去何从，或许童年时期没有师哥的出现，他的生命都撑不到青年。
所以纵观程蝶衣的整个人生，他始终把师哥包含在他的整个人生里了。
段小楼有一句话说得对：“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戏唱得疯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咱们可怎么活哟。”他是了解程蝶衣的。
程蝶衣是个纯粹，简单的人，他热爱唱戏，把自己的人生和戏曲里的虞姬的人生混在了一起，活在了戏里，也自然而然，想当然的把师哥当成了霸王，在他心里霸王当然是要和虞姬同生共死的。
2、菊仙却是乱世里少有的清醒人物
菊仙说是窑子里的头牌，却不像往日里大家印象里的柔情似水，媚眼含波的模样，刚出场是在花楼上，正对着围在她身边的泼皮无赖大吼大叫，竭力反抗他们的羞辱。她泼辣，大气，不拘礼数。
可能是世事无常，让她流落风尘也非她所愿，她也只能在冰冷的社会夹缝里求生存。可她是清醒的，她能抓住机会，也能反抗社会。
在大戏院里，程蝶衣和段小楼在戏台上大放异彩，台下的观众们往台上涌，这时观众里还有一个菊仙，她转身逆着人潮，回到窑子里把金银财宝散尽，就去戏院后台找段小楼了。
菊仙真的喜欢段小楼吗？她明白段小楼的事业吗？她懂段小楼吗?很明显她不懂，也不支持，比如在婚后她会阻止段小楼去唱戏，制止段小楼玩蛐蛐的爱好，惹怒段小楼，让段小楼不惜摔碗砸盆。所以这样两个实际上根本不在同一世界的两个人，要谈因为爱而结婚实在扯淡。
倒不如说，段小楼是菊仙当时的最优选择。
因为菊仙作为一个有点烈性的清醒女子，她非常不满窑子里应付男人的生活，她对此早就已经深恶痛绝了。或许她早就计划着找个可靠的男人，救她出水火，所以才可以及时拿出一大堆金银珠宝为自己赎身，在向窑子里的老鸨表示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她才会那么自信，那么坦然，以至于把老鸨气到脸成菜色。所以就算不是段小楼，也还是会有常小楼，刘小楼来救她于水火。
她早就对自己的人生做好准备了。
只是段小楼从楼下接住了她，和段小楼自己的大红大紫是一个契机而已。说到底段小楼是她早就算准的一步。
菊仙见过太多丑恶的嘴脸了，她向往的就是平常人家的生活，一日三餐，柴米油盐。
3、都说段小楼变了，其实自始至终唯一没变的就是段小楼
年少的段小楼作为戏班子里的“大师兄”有他特有的沉稳和善良，所以其他人嘲笑欺负小豆子的时候，他会站在弱势的一边，护住唯一的生面孔，小豆子唱错《思凡》的时候也是他狠心地“成就”他。
小石头挨打的时候会耍赖，求饶，逃跑。小豆子为了不让他挨打，会站出来，毅然决然的挡在师父面前，挨板子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豆子本也是一个有气节得大好男儿，可是后来变成了真虞姬，只有段小楼，唱霸王唱到大红大紫后，他还是清醒的明白那就是戏台上而已，真实的生活里段小楼青春风流，恃才傲物，恋上了窑姐菊仙。
他嫉恶如仇，他不畏权贵，看不上袁四爷送的珍稀财宝。可是他也懦弱，妥协。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把枪口对准了和他守望相助的程蝶衣。
这不仅让程蝶衣心疼，也让菊仙心寒。
4、菊仙和程蝶衣其实有同样的刚强和纯粹
如果不是段小楼，菊仙和程蝶衣可能永远都没有交集。程蝶衣是一个戏痴，菊仙是一个不懂戏曲文化的“粗鄙之人”风尘女子。看表面两个人完全是两个世界。
菊仙足够清醒，也是性情中人，她曾拿着那把本该属于段小楼代表着过去，代表着初心的剑反复交给程蝶衣，她比段小楼更明白程蝶衣的内心。
她不满那黑白颠倒的社会，她想的很纯粹，本以为段小楼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所以她把下半辈子都赌在了段小楼身上，所以段小楼被日本人所逮捕的时候，她会去求程蝶衣救他，救出段小楼之后，段小楼不问缘由，啐了程蝶衣一口唾沫，其实菊仙是不赞同的。
起码这件事上她和程蝶衣立场是一致的。
菊仙是个纯粹之人，文化大革命之后，她恍然大悟，是她太单纯了，这个世道段小楼靠不住，谁都靠不住，她的简单的梦彻底破碎了，她对人生失望透顶，互相揭发完，人们都四散离开，只有菊仙和程蝶衣被心寒和惨烈的绝望浸透。
最后菊仙生前的最后一眼中是对程蝶衣的理解，对他的惋惜，替他觉得坚守心里的信念实在不值。
绝望的她转身回家身着嫁衣吊死在房梁上。这是她对着世道最后的反抗，和对人性的控诉。
文化大革命之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程蝶衣也“死了”。所以十几年之后他最后一次和师哥排练唱戏时说：“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他终于清醒了，他坚定的守卫着的东西也在这一刻坍塌了，所以他只能随着虞姬自刎在舞台上。
你看，菊仙和程蝶衣心中都有坚持的东西，他们只是各自想要的不一样，但都是性情中人，内心纯粹，反观段小楼，从始至终他都是懦弱妥协，随波逐流的角色。
他没有特别珍视的东西，也没有非要死守的信念，难过和痛心过了就过，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不可以，也没有什么非要不可，他心里从来没坚守过什么。
他只是和尘世里大多俗人一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