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河 远方

家乡的小河    远方

 我的家乡有两条小河，一条在南面，一条在北边，河水绕着村庄流过，在村口汇合，流入梅溪，注入闽江。 河的上游是林区，人烟稀少，没有污染，河水洁净，浪花如雪。河两岸是成片的天然林，一年四季郁郁葱葱，景色怡人。

 我从小就喜欢小河，特别是夏天，我和村里同龄的小孩总是躲着大人的视线，偷偷地溜到河里，先是在浅滩扑腾，尔后逐步进入深水之中，畅游其间。每次下河都很开心，常常留连忘返，为此，没有少受到责罚。

 记得有一次，已是深秋时节，我和几个同学下河游泳，被人告到校长那里，弄得全校点名批评，几个月抬不起头来。

还有一次放学后下河，被母亲发现，她顺手抽来一条竹枝向河边追来，情急之下，我奋力游过河面，与母亲对峙。无奈之下，母亲只好扔掉手上的竹枝，哄我回家。可是，此时的我已被冻得嘴唇发紫，手脚发僵，母亲心疼得落下了眼泪。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我对小河的亲近。

小时候河里的鱼很多，味道极其鲜美，村里男女老少都喜欢下河捉鱼，用以改善伙食。大人们捉鱼大都用工具，诸如鱼网、鱼帘、鱼兜、鱼钩、鱼篓等等。特别是枯水季节，村上的人就会结伙上山挖一种草藤，把草藤捣烂后将汁液倒入水中，汁液顺流而下，水流经那里，那里的鱼儿就会晕阙过去。或是把茶籽饼（榨油后剩下的渣）用火烧烤后，放进石臼捣碎，装进麻袋，背到河的上游，一伙人轮着在水中摇晃，将其溶解在水中。溶解后的茶籽饼会在河面上形成一层厚厚的白色泡沫，泡沫漂到那里，鱼儿就会被麻翻到那里。每逢其时，全村男女老少就会带上各式各样的鱼具涌到河边捞鱼，有时会持续数日之久。特别是到了夜间，各家各户还会打出火把，把河两岸照得通明，如同一条硕大的火龙，十分壮观。

 平日里大人们会下到河里，在浅滩上围堰，使河水形成落差，并在落差处铺上用长长的竹子扎成的竹帘子，在帘子上交叉着安放一些带叶的树枝，河里的鱼不时会落在竹帘子上，卡在树枝里，成为他们的猎物。

 洪水暴发时也是村里人捉鱼的好时机。平时小河特别温柔宁静，可是当雨季到来的时，经常山洪咆哮而至，河水猛涨，波浪滔天，汹涌澎湃。鱼儿抵不住洪水的冲击，会躲进河湾里。这时村里人就会提起鱼网奔向河边，对着河湾撒网，运气好的会有几十斤的收获。

 村里人还有一种捉鱼的办法就是使用吊篮。产卵季节，鱼儿会逆流而上，碰到涧水就往上跳，在涧水中安个吊篮，鱼儿就会掉进篮里，成为人们囊中之物。 村里偶尔也有人下河钓鱼，然而缺少耐心，能坚持的没几个。

 与大人们不同，小孩子们捉鱼一般不用鱼具，而是下到水里摸鱼。下河前先往水里扔一会儿石头，鱼儿受到惊吓，会往石头缝里钻。下河后手往石缝里摸，就有可能摸到鱼。 夏天到来的时候，村里的孩子大多在河里，先是游泳，累了就转为摸鱼，大人一般也不会阻拦。我的游泳水平不差，摸鱼的水平却不怎么样。尽管如此，下河一次也能摸到一二斤鱼。当时农村生活很艰苦，三餐只吃自己种的青菜，每天能摸些鱼回来，家里人还是很高兴的。

 上中学后，我离开了村子，平时很少回来。放假参加生产队劳动，白天没空下河，只能待到晚上。晚上的小河特别静谧，一天的劳累之后，徜徉在河流之中，不仅可以除却疲惫，放松身心，而且可以感悟到自然的美妙和神秘，尽情地享受着生命的快乐。碰到皓月当空的夜晚，我会独自躺在小河边的岩石上，仰望星空，看着月亮穿行在云朵之中，让月光照亮全身，任凭思绪飞扬。

小河岸边大片的草滩也是个诱人的地方，村里同龄的孩子经常到草滩上玩耍。玩耍的项目很多，诸如老鹰抓小鸡、翻跟斗、摔跤、打扑克等等。放农忙假时生产队常常把放牛的任务交给我们这群孩子，我们就商议着把牛往草滩上赶，尔后牛吃它的草，我们玩我们的。有时自己玩腻了，就会把各队最强壮的牛选出来，让它们依次对阵，拼死厮杀，上演惊心动魄的斗牛场面。斗牛过程中各自声嘶力竭地为队里的牛呼喊鼓劲，结果不仅把牛弄伤了，而且也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更糟糕的是斗牛之后，往往造成牛群四面逃散，踩坏河边的庄稼和菜地，少不了挨骂受罚，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觉得挺开心！

 我不仅喜欢平时可以玩耍的小河，也喜爱山洪冲击下的小河。山洪到来的时，巨浪滔天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过，不仅给人以震撼和力量，以壮怀激烈的感动，而且随着河水上涨，河面变得开阔起来，心胸也会随之开阔起来…….

小河是村上人的生命之河。全村大到饮水灌溉，小到洗洗涮涮，靠的全是小河里奔流不息的水。当年走进每家每户都会见到两个木制水桶和一口陶制大水缸。村里人每天早起头一件事就是从小河边往家里挑水，往水缸里蓄水，以供一天饮用。当时男男女女，你来我往的挑水场面，用现在的话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傍晚的小河更是热闹，村里的妇女会把劳动后换下来的衣服端到河边来洗，男士们则在附近的河潭里擦身，他们互相呼唤着，时而欢声笑语、时而打情骂俏，议论着村里的新鲜事，诉说着自己高兴的或不高兴的事，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听村上的老人说，旧社会县里常常闹水荒，很多乡村为争夺水源引起械斗，死伤不少人。我们村靠小河的滋养度过了许多灾荒。小河如同母亲一样呵护着村里的每一个人！

 我离开村子已三十多年了，小河成了记忆中的往事。尽管我每年也都回过村子，然而每次都来去匆匆，一直没有走进小河。前些年听村里人说，由于日趋严重的河水污染和掠夺性的捕猎，河里已经没有鱼了。这些年又听村里人说，由于河的上游植被受到严重破坏，加上沿途筑坝拦水，小河日趋干涸，已不见往日风采。

 今年开春，京福高速公路开工，要拆我家祖房，我抽空赶回老家作最后的告别，看到童年居住的屋子被夷为平地，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一天，我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转着，不知不觉转到了小河边，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记忆中的小河已根本不存在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裸露的河床，河床上长满了杂草和芦苇，见不到溪流，见不到牛群，见不到孩子，见不到人的踪影，只有几只被吓着的蓬间雀惊叫着飞向远方。我心头阵阵发酸，呆呆的站在河床上，久久没有离去，默默地收拾着被击碎了的记忆残片，以做永久的纪念！ （2002、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