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桥魂

作者: 文庆Edmund | 来源:发表于2021-02-05 23:32 被阅读0次

    一座桥,一缕魂,桥上来来往往的你我,似水流年。这事发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个时代对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彷佛就在昨日,对中年人来说似乎并不太遥远,对这个世纪的新生代却是那么遥不可及,一个那么近,却那么远的故事。

    也是以前缠着老人家讲故事听来的,算是闽南老家渔村一带的乡野奇谈,主角据说是个已出五服的宗亲,按辈分该称呼一声族叔公。族叔公当年也才二十几岁人了,长得很平凡,黑黑瘦瘦的,个子也矮小,身为渔民长期劳作肌肉还算结实,小时候上过半年私塾稍微识几个字。这样的人丢在当时那个物质缺乏的社会太普遍了,但是他唯一较为不平常的或许就是所谓的阴阳眼吧。同村的老乡都知道他能看见一些平常人看不见的,可是每当好事者问他有没有什么离奇的经历,他都是打个哈哈摆摆手,说:“没有没有。”

    因为他的眼睛,从小很多人都习惯了他突然指着某个方向说有人,天长日久大家也不以为然。你以为像电视剧演的会被人排斥?没有的事,这种人虽然不多,但也不稀缺,一条村里总有那么几个。

    接下来的故事,也只有与他熟络的人才听他亲口说过。

    当时有个连贯几条村子的土路,每次出村都会经过一座木桥,不是很大,大约两米宽,七八米长的样子,叙述的老人家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这是一座百多年前修建的木桥。而这看似普通的木桥,最神奇的却是经过了一百多年,无论发生如何大的洪流,木桥也只是损坏一些栏杆踏板之类的小物件,其他桥墩、桥柱、桥梁的主要承受建构都能完好无损。

    族叔公在很小的时候头一次走上木桥,就指着木桥的另一头,奶声奶气的告诉他母亲:“那里有个哥哥。” 知子莫若母,他母亲拍了拍他屁股,在他耳边轻呵道:“别乱说!”然后快步的越过木桥。之后在他童年岁月里不止一次跟人说桥上有大家看不见的哥哥,有人不以为意、有人怒呵他,也有人笑话他。

    那位哥哥有时在木桥这边,有时在那边,有时又在桥中央,可从来不离开木桥。偶尔会看着人来人往,偶尔会盯着河水,唯一不变的就是一脸的冷漠。但是对于这个风雨不改总是立于木桥上的哥哥,族叔公却越发好奇,后来甚至发现其他想过桥的鬼魂似乎非常惧怕哥哥,因为哥哥在桥上他们都不敢过桥。有次还告诉他的发小他看见了阴差,路过木桥时还跟哥哥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哥哥还是依旧一脸冷漠。哥哥还有个特点,那就是左边额头有一片看似血迹的暗红色疤印。

    一直到了他十来岁的那年,村里办丧事,给人办白事的师公(闽南人对做丧礼仪式大腕的一种尊称,并不是师父的师父,也有可能是祭祀的祀,已难以考证)见他总是围绕自己附近打转,似乎有事欲言又止,终于在一次忙完活后对他招招手,亲切的示意让他过来。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族叔公开口就问关于木桥上的哥哥是怎么回事?

    师公耐心听完族叔公的描述,轻叹的说:“古代修桥,有一种传说来自鲁班仙师的法术,能保看似普通的木桥屹立不倒,轻松度过百年岁月。但此法太阴损,若非桥柱一直被水冲倒立不起来,绝对没有一个桥匠愿意使用。”

    族叔公听到这好像明白了什么,小脸立刻煞白,有点颤抖的问:“用人?”

    师公没否认,点了点头说:“正确来说,是用魂。方法就是把一个活人在桥墩处杀死,魂魄被阴差带走前进行一些法事,再把尸体埋在桥墩下,这桥柱就能立起来了。从此这魂就成了桥的守卫,能保桥不受天灾毁坏,也能保一方平安,不让孤魂野鬼、煞星妖邪过桥。只要尸体一天还在桥墩下,桥就一天不倒;只要尸体一天还在桥墩下,魂就永不超生。”

    这话听得族叔公一脸黯然,师公接着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若是同情他,逢清明中元就去给他上柱香,烧点供品吧。” 往后族叔公还真这么干,小时候没钱,清明中元就带炷香在桥边拜拜,工作有能力后就捎上一些元宝吃喝。很多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桥边拜祭,询问下他都会说:“我给桥神上贡,保佑我一家出入平安。”

    之后竟然还有人有样学样跟着拜桥神,族叔公也乐见其成。一年年过去了,族叔公发现木桥上的哥哥看见他不再是一脸的冷漠,反而是报以淡淡的微笑,有时还会点点头。

    大约也就十年后吧,地方政府觉得这座百年木桥存在危险性,决定拆了木桥,盖一座钢骨水泥桥。族叔公心里隐约觉得有事,就在拆桥当天什么也不干,一直看着工程人员拆桥。就在最后工程人员拆桥墩的时候,族叔公听见他们在惊呼,连忙跑下河挤入人群中。果然工程人员在桥墩下挖出了一堆骸骨,这时候族叔公一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站在岸边的哥哥。

    只见木桥上的哥哥表情非常丰富,开始一脸有点不知所措,然后是悲伤,接着是如释重负的释然,最后看向族叔公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就消失在空气中。族叔公这时心里有着离别的哀伤,也有因他获得解脱的喜悦,当场就下手帮工程人员收拾骸骨,他也发现头骨的左边额头有裂痕,听周围的人说看起来就像是钝器打砸的痕迹。

    同年村里有个程姓人家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因为彼此互相不熟,族叔公没去道贺。三四年后,在村里的巷口巧遇了这孩子,把族叔公给惊呆了。小孩左边额头有道浅红色的胎记,看见族叔公立刻报以淡淡的微笑,接着点点头。一瞬间族叔公把眼前的小孩与木桥上的哥哥重叠在了一起,然后看着小孩转身跟着小伙伴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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