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玖，差不多到了该做正事的时候了。”斯那修长的机械手指在空中轻弹，只见玖有一侧的头发微微飘起，几行代码在玖的耳旁短暂浮现，那跟斯一模一样的插孔正在往外吐着如有若无的微弱白气。
玖撩起前额的头发，用双肘支撑着桌面像是正准备着熬过宿醉的疼痛，把脸深藏在蓝发的帷幕中。旁若无人般吸气吐气好一会儿后，她才揭开那帘幕，带着脸红的女主角刚刚走上舞台。
“对不起，我太失态了。”玖转过来对着川生，似是对刚才的反应怀有歉意，“等下你就跟着我吧。”
“既然这样的话，”玖又操纵着那只机械手，把一条条讯息传送到斯的耳旁，“那其他人的调度工作先交给你吧。”
“嗯，一路平安。”斯用食指在柜台上输入复杂的图样，瞬间柜台那平平无奇的表明就变成了接触屏，庞杂的数据浮动在其上。斯低着头，玖也低着头，此刻酒吧内的气氛也瞬间冷淡了下来，就好像在做什么重要的诀别。
“走了。”玖拉起正看得入迷的川生，两人就像纸上剪出的那勾连不断的小人一般一前一后牵着手走了出去。
“现在该......怎么办？”
“跟着我走就可以了，顺便在路上告诉我你要找的人有什么能辨认出来的特征就好了——他应该也是没经过改造的人吧。”玖看向面前那窄小的街道，像刚才一样伸手凭空操纵着各种各样的窗口。
川生茫然地看着街道，它狭小，就算是放在川生自己的世界里都显得困顿难行，但它在荒凉中似乎又显得极为宽大，宽大到足以带着他们去往要去的路。
轰鸣声远远地传来，引出川生脑海中一股熟悉的感觉，他辨寻声音的来向，望到那如层层山峦般的高楼，此时阴暗的天色已然代替来时那灿烂的阳光，将高楼顶部都藏起在浓厚的墨黑色中，似乎就快要倾压在路旁的二人的身躯之上。
如刺破乌暗的闪电一般，一辆纯白色的摩托自视线的死角处疾驰而来，用那灼耳的声响划破沿路的空气，震得川生颅骨内部生疼。
川生看着摩托慢慢减速直到停在玖的面前，就知道想必在不久前，自己就是躺在这辆摩托的前部，被玖带出了生死一线的险境。
“坐在我后面。”玖娴熟地跨上那相比自己的身形都显得庞大的摩托，从侧面的支架上拿起头盔递给川生，“抓紧了，我们可能要赶时间。”
“简直就像是赛马一样啊。”川生略显笨拙地爬上去，双脚无所依地停在车身侧面，距离地面都尚有一段距离。他戴起头盔看向前方，为眼前这截然不同的景象而不由得出声感叹。
“哈，抓紧我。”玖说着就发动了摩托车，与那震耳的声响不同，川生坐在后座时感觉不到任何振动，车身平稳地如同那轻盈滑过轨道的列车。
川生伸出手，却不好意思触碰到玖的腰肢，就像是羞怯地到别人家做客的小孩子般紧紧牵住了玖的卫衣后摆。
“小心别被甩下去。”车子伴随着她的话语而发动，却仅仅滑过几步可达的距离就停了下来，川生在后座被这惯性甩到了玖的身上，脸庞直接埋入了那混杂着草药酒香的淡蓝长发，玖的体温也随之穿透衣物蔓延到川生的皮肤之上。
然后便是肆无忌惮的加速，川生不自觉紧紧地搂住身前的女孩，耳边的破风声还不时夹带着玖大喊着让路的声音。在那如同坐过山车时垂直下落的加速度体验中，川生将隔着冰冷头盔的侧脸紧紧靠住玖的后背，双眼在越来越近的眩晕中闭了起来。
但是不知为何，闭眼时眼前本来平淡无味的黑暗却逐渐变得明朗起来，脸颊上又产生了那熟悉的海流回转的奇妙触感，冰凉的海水仿佛透过头盔而涌现出来，脑海中的破风声也不知何时被置换成了水流声，这刻在心中的感觉让川生想起了那天黄昏在黑石滩上遇见的白裙子女孩，这超然的速度也让川生感觉到自己仿佛失重了一般，逃离开地面飘向了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
“这是哪里？”
睁开眼睛，川生发现自己不是坐在正在超速的摩托车的后座，还戴着头盔躲在某个女孩的身旁后而是站立在残破不堪的街道上。不是因为繁华的抛弃而变得荒凉残破，而是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大火四处燃烧，破碎的肢体与零件满地都是，残垣断壁上残留着子弹和其他武器的痕迹，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呜呜。”旁边大火包围的房子内传来的小孩哭泣的声音，微弱得像是正在被浓烟占据喉咙再夺去生命。川生向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那眼眸中仿佛火光摇曳，正因为扑面而来的炙热波动着明暗交杂的表面。
应该感觉到害怕，冲入这大火中并不是应该做出的选择，川生清楚自己也可能和那孩子一起葬身火海。但是没有感到害怕，一股莫名的冲动催促着他向着自己本不敢面对的危险进发，就像那天清晨，自己也跟随着海风的消息不计后果地坐上小船前往那遥远之至的大海深处。
竭力踹开那已经烫手的破烂铁门，那连声音都快哭不出来的孩子就站在对面，离自己只剩短短几步的距离。
“为什么不跑啊。”川生暗暗抱怨着，疑惑着，但还是冲进去把那孩子抱了出来，轻而易举地踏进了残破不堪的道路。川生看向怀中的小孩子——一个打扮得中规中矩的小女孩，却发现她的一侧太阳穴处已经被打开了插孔，而在另一侧，却出现了一个令川生熟悉无比地物件，仿佛刚刚还有人戴着它晃在自己眼前。
那带着流星坠落般花纹的头绳，与玖扎起一侧头发的根竟是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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