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那个吃穿是第一难题的年代,崔家为了儿子,把三个女儿当牲口使换,早早辍学、出嫁,用漂亮活泼小女儿为儿子换来了媳妇,然而这个儿子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一)
从前崔家庄的孩子们玩的时候总是自动分成四五伙,每一个团伙都有一个带头的大哥、大姐,这几个团伙时分时合,但是不管怎么分分合合,男孩子和女孩子是绝对不能一起玩儿,否则会被同伴笑话。但是有一个例外,就是女孩子里面总有一个瘦小的男孩儿。这个孩子就是崔福山。
崔福山是崔老根的老生子。崔老根三代单传,一心想要儿子,却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出生后就一直叫丑闺女,以后添的女儿索性按大小顺序,依次叫大丑,二丑,三丑,连学名都懒得起。
为了生儿子,崔老根两口子到处求神问卜,烧香拜佛,崔老根40多岁的时候,妻子怀孕了。
有一天崔老根从地里回来,他妻子说:“今天村里来了一位算命先生,我请他给肚里的孩子算了一卦。”
崔老根急忙:“怎么说?是儿是女?”
“先生说,是儿。可是接下来又说,是儿不养老,是老不养儿,这是啥话?再问就不说了。”
崔老根高兴地说:“是儿就行了,什么不养老不养儿的。”
第二年,果然生了一个儿子,起名崔福山,取意福多如山,山也是结实,坚固的意思。
但崔福山的身子骨并不结实,从小体格虚弱,像根没有长开的豆芽。两口子下地干活,就让三个女儿轮流在家看护福山。
崔福山的三个姐姐有八九岁的,有的十二三岁,正是贪玩的年龄,那时的女孩子们都是玩跳皮筋儿,踢毽子。出去玩儿都不愿意领着他,可是母命难违。
崔福山找男孩子们玩过几次,他身体瘦小,总是受欺负,男孩子们叫他“二刈子”、太监。有时候和孩子们打架一身泥,一身土,回家后福山娘就骂福山的姐姐们没有照顾好福山:“看着你弟弟被人欺负也不管!你们都是死人啊!福山以后要顶门立户,就是以后你们出嫁了,娘家有人,你们的腰板才硬,唉!你们这几个不懂事的死丫头。”
一来二去,崔福山也越来越不愿意和男孩子玩,成天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女孩子们后面,成了女孩儿堆里唯一一个男孩子。
(二)
崔福山8岁的时候,父亲崔老根赶车时遇到雨天,车翻到沟里被砸死了,福山娘顿时感到抚养福山长大成人的责任更大了,也就更加小心了。在农村七八岁的孩子,一般都跟着父母到地里跑着玩儿,可福山娘还是舍不得 ,怕磕着碰着,担心虫蛇蜂刺,就让崔福山在家跟着姐姐们玩儿。
又过了些年,大丑到了出嫁的年龄。媒人说了几个,可大丑就是不同意。原来大丑在镇上读中学的时候处了一个对象。是离这20多里地的姚家林村人。福山娘觉得离家远了些,不同意。可架不住大丑死磨硬缠,非他不嫁。那小伙子家里托人来说,福山娘觉得小伙子模样齐整,家里条件也不错,又听媒人说出的远远高于当地标准彩礼后,也就松口同意了。
等大丑出嫁以后,福山娘可后悔了。大丑是个过日子的好手,早早接触了农活,十六七岁时身子就壮实把衣服撑得紧绷绷的,这几年家里家外都是大丑帮着操持,现在出嫁了,福山娘感觉像少了左膀右臂一样。
有了这次教训,福山娘对二丑可就用上心了,二丑还在上初中,福山娘早早托媒人定下了婚事,是本村的二锁,惹得学校的调皮男生追着她喊:“二锁媳妇儿,二锁媳妇儿。”二丑低着头羞得东躲西藏,再也不愿意上学去了,初中没有毕业就在家里干活。
福山娘真正担心的是儿子的婚事。崔福山17岁了,身体好像还没长开,瘦高瘦高的,所以有搬搬扛扛的重活,福山娘不让他干。有轻松点的活,除草,间苗就让他在后面跟着学,刚开始干活,简单地重复动作,时间长了也是腰疼。可福山娘心疼孩子:“那你别干了,到地头上去给人们拿点水来”。
地里的活干不了,家里的活更是不干。崔福山小时候,有一回,大丑干了一天地里的活累了,吃完饭叫福山把碗洗了。福山娘一拍桌子骂道:“你个死丫头,我家有三个女儿,还轮不到男人干这活儿”。从那以后,男人不洗碗做饭就成了崔家的一条规矩。
那个年代,农村的男人不会做饭,不算毛病。真正影响崔福山婚事的是他这个豆芽菜的体型。农村的力气活除了依靠牛马等大牲口,就是靠人拉肩扛。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看着就让人担心。
这一点崔福山娘心里非常清楚。所以她打起了三丑的主意。
(三)
三丑叫丑,长得可不丑。农村有句老话:“打豆腐打边儿,娶媳妇儿娶三”,就是说一般三姑娘长得都俊。 三丑虽然身体没有两个姐姐高,但娇小的身子出落得有形有样,最讨人喜欢的是那张小嘴,同样的话经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伴了蜜,听着就让人从耳朵眼里甜到心里。
三丑之所以一直没有结婚,是因为福山娘想用三丑来换亲。
换亲在当时农村条件不好的人家很常见,就是张家的闺女嫁到李家来当媳妇,李家的闺女嫁到张家去当媳妇。由于双方条件都不好,所以在婚房、彩礼这些事情都好商量。有的干脆就都免了。
崔福山结婚的时候,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三丑嫁给了本村一个老实巴交,少言寡语的,比自己大七八岁的农民,三丑的小姑子武丹凤则嫁给了崔福山。
福山的娘中年守寡,家里地里都是靠他自己支撑,现在虽然女儿都出嫁了,有拉拉拽拽,背背扛扛的重活,本村的女儿女婿都过来帮忙,日子也还过得去。就是福山的媳妇有了身孕,以后要带孩子,福山身子骨弱地里的活干不了,以后自己老了,日子怎么过?福山的娘开始为还没有出世孙子盘算生活了。
(四)
大丑这几年,跟着丈夫在外面做生意,眼界开阔了很多。有一次回家把家人召集到一起说:“福山身子弱,福山媳妇以后还要带孩子,娘岁数越来越大了,地里的农活也越来越吃力。我看咱家的房子位置还好,在街中央又紧挨着小学。不如开一家小卖部,让福山两口子经营着,也好补贴家用。房子是现成的,第一次进货先少进点,日用品、学生用品这一类的,也用不了多少钱,启动资金由我来出。这几年我回来得少。就算是给家里帮上一点忙吧。”
福山两口子一听高兴坏了,急忙向大姐道谢:“只要我们资金能周转开,一定先还你这笔钱。”
大丑说:“不用还了,等你们手头宽绰了。抽出这笔钱来给娘就行了,就当替我尽孝了。”
于是一家人修理门窗,粉刷墙壁,很快把小卖部开起来了。福山媳妇顾着小卖部,福山娘依旧经管着地里的农活。
这样的平安日子过了两年,一向身体硬朗的福山娘却因为一次感冒,一病不起。十几天后转成了肺炎,竟然不治而亡。
崔福山家的日子没有了这个老太太,可就大不一样了。
(五)
地里的活儿崔福山干不了。福山的媳妇武丹凤带着孩子还要照顾小卖部。婆婆突然离世,家里地里的活一下子全部给她,武丹凤顿时感觉肩上像压上了千斤重担。
武丹凤虽说是农村女子,可农村的姑娘不都是女汉子。但凡家里有男人的,不会让女人到地里干活。武丹凤的娘家,父亲是老庄稼把式,两个哥哥人高马大,三个大男人种着十几亩地,怎么也轮不到武丹凤一个姑娘家家的到地里干活,从来没有经过风吹日晒的武丹凤皮肤白嫩得如同水豆腐,身材也继承了父亲的基因,本来可以长得像两个哥哥一样高高大大,却因为从来没有出过力气,身子瘦瘦高高,四肢纤细,尤其是那十根修长柔嫩的手指,如果不是出生在农家,或许正在钢琴键上跳舞。
武丹凤平时帮着娘做饭,跟着娘学做针线活,这样的女子可以说是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武丹凤的娘拿着姑娘当掌上明珠,觉得把女儿嫁给猥琐的崔福山,实在委屈了自己的亲闺女,哭了一夜,怎奈自家老大少言寡语,耽误了婚事,娶不上媳妇,最终还是狠心答应了这门亲事。
以前农村过日子除了有力气,还要经营。同样是10亩地,老庄家把式们轻轻松松就搞定了。那块地种什么?什么时间种,头一年就要留下种子备下肥,选好的种子挂在房梁上。谁家都这样,没有多余的,当然更没有种子公司什么都可以买。收获以后要留足一年的口粮,粮食一年晾晒几次,不被虫咬。这些都是靠自己算计的。
庄稼人一年四季离不开牲口,家家户户养头牛或者小毛驴儿,农忙时用来干活儿,平常时候牲口粪便就是好肥料,清理牲口圈这样的脏活儿当然都是男人们做。养牲口还要观察牲口什么时候发情?什么时候配种,到时候生下一个小崽,一年当中还增加了一笔不小的收入。这些事说一说都让女人们脸红,当然也必须由男人去做。
到牲口市场买卖牲口,那也是男人的活,牲口市场有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但更多的是有南来北往的牲口贩子,精明的牲口经纪人,还有操刀卖肉的屠夫,什么季节买卖什么牲口,大有学问。交易时双方把手揣在袖里捏鼓价格。这地方人多眼杂,说话粗野,别说大姑娘小媳妇,就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去了都脸红心跳。
武丹凤在娘家有父兄在,哪里操过这些心。现在,里里外外的担子一下子都落到她柔弱的肩上,武丹凤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过日子如果家里没有一个当家主事人,实在太难了!偏偏崔福活儿干不了,却有一个大男人的脾气。洗衣做饭从小就不会。自从家里开了小卖部以后,又多了一个毛病,每顿饭都要倒上一杯酒。
崔福山喝酒是从十几岁就开始,当时,同龄的孩子都已经开始长身体,有的孩子身高已经接近成年了,有的孩子嘴唇上长出了淡淡的绒毛,说话瓮声瓮气,喉结跟着上下滚动。而崔福山始终像个小学生,身体像根没长开的豆芽,在教室里始终坐在最前排。
崔福山的娘担心福山身体瘦小,找不到媳妇,或者有了媳妇完不成传宗接代的任务,于是悄悄请教了一位老中医,按照老中医的指点,在酒里泡了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每晚让崔福山喝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老中医的秘方起了作用,崔福山婚后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可崔福山也有了一个跟随了他一生的毛病——嗜酒如命。每顿饭没有酒吃不下饭。
现在,福山的娘不在了,武丹凤到地里干活儿。家里没人做饭,崔福山就抓一把花生米,或切一刀肉焖子作下酒菜。一开始还舍不得切猪头肉,因为那东西挺贵的。慢慢的他就不管那么多了。常常是武丹凤饥肠辘辘,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地里回来时,崔福山已经面红耳赤,不断地打出充满酒肉气饱嗝了。
武丹凤开始感到伤心,有一种从未有过孤立无援的感觉,以前有婆婆的面子,大姑姐、姐夫过来帮忙,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婆婆不在了,再请人家过来帮忙就是张嘴求人。请娘家人帮忙吧,又怕爹娘心疼自己,心里难受。每次从地里回来看到冷锅冷灶,崔福山自己在那里又吃又喝。气就不打一处来,吵架拌嘴就成了常事儿了。
(六)
一个闷热晌午,武丹凤从地里往回赶。一辆农用三轮车从身后驶来,并停在了她的身旁:“大嫂,把东西放车上吧,我捎你回去。”开车的小伙子叫张琪,给这一带的百货店送货。
武丹凤抹了一把粘在额头的头发说:“不用了,东西不重,顺手捡了一把草。”
“反正我要到你家去送货,顺路,上来吧。”张琪恳切地说。
武丹凤于是坐上了副驾驶座。
张琪说:“嫂子你这是要变白毛女啊!"。说着抬起手向武丹凤的头发伸过去,随即就觉得不合适,于是用那只手指了指倒车镜。
“哎呀!这是在哪沾上的?”武丹凤惊叫着,对着倒车镜拍打自己的头发。
一种类似于蒲公英种子的绒花沾满了武丹凤的头发。绒花已经被汗水粘在,怎么拍都拍不掉,武丹凤把发卡摘下来,把头发散落开来。
张琪递过一条毛巾。张琪虽然开的是货车,却不像一般的货车司机那样浑身油腻腻的,一条毛巾都洁白干净,散发着淡淡的香皂味,武丹凤愣了一下,接过毛巾抽打头发上、衣服上的绒花。
最后,她又把头发盘起来。对着镜子仔细的把前额的头发抿到耳后。她看到了自己眼角细细的皱纹。婆婆去世这一年,她明显的黑了,瘦了。当她她看到自己头上的白绒花的样子时,心里猛地惊了一下,她想起了婆婆一头凌乱的白发。她亲眼看着满头白发的婆婆佝偻的身体被抬进棺材。婆婆45岁开始守寡,里里外外操持着这个家。她想起婆婆就想起了自己:“难道我也要这样过一辈子吗?可我才25岁呀!”武丹凤想着想着,眼泪竟扑簌簌地掉下来,
张琪见了,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大嫂,我是说着玩儿的,其实你刚才那那样子,嗯,挺好看的”。
武丹凤也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坐回了副驾驶座:“啊,没事儿,头发上有土,迷住眼了。”
“大嫂,你家也该买一台这样的机器了,出去做生意或者下地干活都方便,这两年人们的日子好过了,村里人买的不少。” 张琪说,想缓解尴尬的气氛。
“是啊,好多家都买了,可我们家的日子还是那个样子。”武丹凤低着头,喃喃地说。
......
武丹凤一进家,儿子就缠着他要吃的,说饿了。丹凤眼圈又一红,赶紧低下头,朝里屋喊了一声:“福山,出来看着卸货”。也不等回应,低着头拉着孩子快步朝厨房走去。
(七)
当武丹凤再出来时,张琪已经走了,商店里的货摆放得整整齐齐,连地上散落的物品也整理了一遍。
以后张琪每次来送货,路过武丹凤的地,都要去看看武丹凤在不在地里,在的话就帮她整理一下农活,把她捎回村里。
后来武丹凤也就单挑张琪送货的日子下地。慢慢的,等张琪来送货成了她枯燥生活一个盼头。她喜欢听这个年轻人讲外面的世界。只有和张琪在一起的时候,她那颗孤独沉寂的心才重新开始跳动起来。
终于有一天张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再给批发商行送货了,我想开一家自己的批发商行。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到城里一起干?”
吴丹凤低下头低声说:“我一个带娃的女子能干什么呢?”
“你是一个能干的女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看出来了。只是我没有太多的钱,一开始可能要受些苦”,张琪说。
“受苦我倒不怕,我怕的是没有盼头,没有尽头的苦”。
“肯定不会的,你会经营,有头脑,在家里打理店铺,我在外面跑业务。用不了几年,我们会过上自己的好日子” ,张琪激动的说。
“自己的好日子!”。武丹凤低声重复着。脸上泛起了红晕,沉寂的眼神开始充满了希望。就像新娘子的眼光,看什么都是新的,对新生活新的期望。
武丹凤向严福山提出离婚时,崔福山惊得张开的嘴半天合不上了。他想不到这看似柔的女子竟然主动提出了离婚。
武丹凤提出第二个要求——把儿子带走。崔福山惊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儿子是祖产祖业的继承人,在农村女人离婚的有,但是没有把儿子带走的。况且离婚女子带了孩子将来再婚再嫁也是一个累赘。
“你一个女人自己怎么养活得了孩子?不行,儿子是我们崔家的人,决不能带走”,在儿子问题上,崔福山异乎寻常地态度坚决。
武丹凤也是毫不相让:“没人说儿子不是你们崔家的人,但是你们崔家怎么养活这个孩子?”
双方争执不下。
有一天武丹凤带着孩子下地。中午崔福山照例倒上一杯酒,抓一把花生米。等喝完这杯酒才觉得情况不对。爬起来跑到地里去找,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崔福山顿足捶胸,咬牙切齿,大骂武丹凤是个不要脸的臭娘们儿。发誓一定要把儿子追回来。
可是几天过后崔福山的意志就消沉下来了。家里乱的像一锅粥,他自己的生活都成了问题。中午以酒消愁。下午迷迷糊糊,哪里还有心思去找儿子。晚上又是酒入愁肠,不醉不休。早晨日上三竿还在被窝里做着春秋大梦。找儿子的雄心大志,没几天也就消沉了下来。
(八)
这几年崔家庄人的日子都好过了。家家住进了新房,买了汽车。村里整修了街道。每逢农历的一六,在街道上设立了集市。可崔家庄也增加了唯一的一个困难户,就是崔福山。他吃垮了自家的小卖部。又把自家的田地转租给了别人。靠那点儿租金只够勉强吃饭,喝酒就不够了。
几个姐姐看不下去,一开始经常接济崔福山。崔福山在姐姐那里混吃混喝也就算了,后来见小外甥、小外甥女拿着零食也要凑过来:“好孩子,让舅舅尝尝”。
别人是逗孩子,崔福山那可是真吃啊!他张开大嘴,喷着酒气,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大黄牙,不管是苹果还是蛋糕,结结实实的就是一口。
姐姐在婆家也是上有公婆,下有儿女,崔福山是越来越不受欢迎了。
三姐妹中三丑照顾福山最多,因为本来两家是换亲,现在崔福山离婚了,三丑的丈夫就怕崔福山跑上门来闹,撺掇三丑离婚。于是托人在工地给崔福山找了一份看门的差事。同人家说了半天好话,说是光棍一个人,吃住在工地。白班夜班一个人,保证不耽误事。
谁知崔福山只待了一天就让人家给辞退了。原来晚上送料的大卡车进不了门,在门口排起了长队,喇叭按得山响。把工头都吵醒了,他自己还醉得跟死猪一样。
崔福山回到村里无事可做,每个集日必到。他佝偻的身子,从东头走到西头,挨个摊位问价格:“你这花生米脆不脆?”然后拿两粒放到嘴里。
又到另一个摊前拿一个枣子问:“甜不甜?”在袖口上蹭蹭,放到嘴里。
慢慢地,集市上的人都知道他不买东西,只是为了尝尝,准确地说就是为了蹭点吃的。人们看见他过来了也都懒得理他,只顾招呼别的客人。他索性也就不同人家打招呼了,直接走过去抓一个放在嘴里。“先尝后买不上当”、“买不买没关系,可以尝一尝”,这是农村集市的规矩。人们也拿他没办法。
崔福山后来变得越来越让人讨厌了。一个村子的人都躲着他。
崔福山欠商店里的账还不上,商店也就不愿意把酒菜赊给他。崔福山酒瘾犯了,就在喝过的空酒瓶子里倒上一杯水。喝的时候使劲摇一摇。这样喝起来,也有点酒味儿。
有一年冬天,下了一夜的大雪,三丑的丈夫早晨推开大门,清扫路上厚厚的积雪,发现门前有一个地方高高隆起了一块,他扫去上面的积雪,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是崔福山冻死在路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酒瓶,里面的酒,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水,已经冻成了硬邦邦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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