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拾遗记》
北宋末年,喜好古物的徽宗皇帝在枢密院之下秘密设立拾遗处,鹤云山庄九名弟子奉诏成为拾遗使,专为徽宗皇帝寻历朝历代古玩珍宝。拾遗处唯一的女使,大名鼎鼎的“九爷”夏侯之素第一次踏上拾遗之路,就意外寻获拥有神力的上古宝剑莫邪剑,开启了她寻找前世今生记忆的过程。
随着拾遗之旅渐长,夏侯之素拆穿过累世制镜高手布下的幻局、倾听过魂魄囚禁百年的将军女仆诉说、帮助过知晓万事的上古秘术师寻物,也曾与骇人听闻的三尸神教屡屡交手。在她命悬一线之时助她化险为夷的神秘男子,又和她有着怎样的因缘际会?
闪烁着古蜀幽光的青铜面具、华丽离奇的海兽葡萄纹金背镜、突然出现的九霄环佩琴,青绿绵延的千里江山图……夏侯之素破迷局、探真相,吉光片羽背后的故事或让人心酸垂泪,或暗藏惊天阴谋。形形色色的人与各式各样的古物悉数登场。
与此同时,大宋周边龙盘虎踞,大辽和金国蠢蠢欲动,但宋廷依旧沉溺于一片歌舞升平之中。想要偷安绝非拾遗使所为,夏侯之素和她的八个师兄,各自又有着怎样的归宿和命运?
第一话:莫邪既出,夏侯启程
宣和五年,东京汴梁,皇城。
大庆殿东边秘阁的一处耳房里。
“夏侯大人……今儿个是您当班儿啊?”一个小太监冲着坐在对面太师椅里的人打了个千儿,语气中带着些战战兢兢和谄媚,他暗叹自己倒霉,拾遗处九位拾遗使,今儿个偏偏碰见这一位,总管大人说过,九爷,不太好惹。
“张公公?您有何贵干?”被称作夏侯大人的年轻人,着一袭黛紫色长衣,坠以黑玉为饰的腰带与头上束冠的黑晶交相呼应,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整个人却优雅地如同谪仙:乌发如墨,肤色雪白,薄唇轻抿,眉目却是清冷,仿佛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他眼睛里,在这清俊的容颜之上是淡淡疏离的神情。
“是这样……”小太监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忙低下头嗫嚅道:“贵妃娘娘的花子走丢了,想看看拾遗处能否帮着在后苑找找……”
夏侯大人微一挑眉,把手中半卷《淮南子》往桌上一摊,站起身叹道:“张公公,虽说我们叫拾遗处,但实际隶属枢密院,您不会不知道吧?”
小太监一听之下已是一头汗,他这才知道自己怕是被人涮了,这拾遗处恐怕还真不是他以为的失物招领处,来不及细想,忙不迭地回道“知道,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让我们去找猫?我倒是想问问,这猫是九朝文物呢还是上古珍藏呢?”夏侯大人微微一笑,本是个极其明丽的笑容,却让小太监不寒而栗。
“奴才刚来宫里没多久,冲撞了夏侯大人和拾遗处,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一边作揖一边逃命般夺门而去。身后是夏侯大人的轻笑。
“这个女人,当真吓人。”小太监跑出老远,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想。随后他用了大概半天时间终于打听出了那些他没来得及想明白的事儿:拾遗处,“拾遗”不假,但鉴于徽宗皇帝的爱好雅兴,这拾遗处其实是徽宗皇帝设在枢密院之下的秘密机构,专门用来搜集四海八方的古玩宝藏、吉光片羽。
枢密院拾遗处总共9个拾遗使,全部都是武功出神入化的绝顶高手,9大高手中只有一个是女人,为了出入方便,便多着男装,在皇城内被尊称一句“九爷”。
没错,夏侯之素,拾遗处九使中的“九爷”,其实是个女人。
3个月后。
这位夏侯“九爷”已经逍遥地坐在一处临江客栈里,她今日心情极好,布了一桌子菜,看着雾蒙蒙的江面诵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这浔阳江景致不错,六哥,下次办差来这样的地方,你还要叫上我!”出了皇城,夏侯之素仿佛摘掉面具一般,虽然仍是面容清冷,但终究还是露出些小女儿的情态来。
被她称为“六哥”的青年,叫做江百舟,身形颀长,容貌亦是英俊无匹,笑道:“整日待在宫里确是无趣,不过六哥倒要问问你,最近没有疏于练功吧?寻兵礼准备好没有?”
他不提还好,说完这话,夏侯之素立时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浮茶道:“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受训于师傅十年,入宫也有六年,我们兄妹九人以剑术博得天下闻名,连大哥都说我剑术恐怕是女子中一等一的,可是你们人人都有名剑、都可当差,怎么唯独我没有、我不能当差?”
江百舟大笑,道:“谁让你入门晚,那传说中的越王八剑都被我们分完了啊。至于你不能当差,不是‘上面’立下规矩,拾遗使必须靠一己之力寻得自己的兵器才算礼成,才有资格当差,所以你自然要等寻兵礼后,得到‘天命所定’的衬手武器了才好。”
夏侯之素苦笑:“你们八人倒是机缘巧合一次性把寻兵礼都完成可以正式当差了,我都不知道我的寻兵礼定在什么时候。”
“现在。”
“噗——”夏侯之素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她瞪圆了双眼重复道:“现在?”
江百舟四顾无人注意,凑近师妹的耳朵神秘地低语:“这次出来办差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拾遗处奉皇上之命,为你举办寻兵之礼。浔阳江往南三十里处有个小村子,叫雨旺村,最近出了一桩稀奇事,想来你那件兵器就藏在那里。”
“什么稀奇事?”夏侯之素来了精神。
“传闻这村子本是依水傍山而建,一直风平浪静。可是前不久,一夕之间暴雨倾盆,等天亮雨驻后,竟自水面上多出一座浮亭,在那浮亭里放着一把宝剑。有七八个好奇的村民不顾劝阻,行舟而去,回来的时候都失魂落魄,形容难看,还有直接被吓疯了的。有神志清醒的村民说,他们爬到了浮亭上,看见那宝剑盛放在一个镂空的白玉剑匣里,但剑匣无论怎样就是打不开,碰到剑匣的瞬间不少人看到……”江百舟顿了一顿,看向夏侯之素,确认她听得认真,便继续讲下去:“他们看到自水中突然腾起一条巨大的、透明的水龙向他们呼啸而来,把他们全部都扫进了水里。当地的官府一开始不信,后来派过几次官兵前去探看,结果竟然如出一辙,所有的人都说他们看见了那条凶恶的水龙。有过几次这样的事情,那个浮亭、那个村子再也没人敢去了。”
夏侯之素蹙眉道:“这么多人都看见的情形,看来不像是幻象或者谎言,若真是这样,那把剑岂不是太邪门了?”
江百舟道:“这件事后来不断上奏,终于被皇上知道了,皇上的意思是,若拾遗处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是否能取到那把剑,若是你能取到,便作为你的寻兵贺礼。”
“此话当真?”夏侯之素一听,立马跃跃欲试。
“君无戏言!不过,九妹,若是此事这样邪门,我看这把剑不要也罢。”江百舟看着师妹。
夏侯之素却不犹豫:“若那把剑真是我天命所定,我要去会会它。”
江百舟早知道自己的师妹是个倔脾气,师傅说过她在剑术上的造诣比他们8人都高,她等这场寻兵礼等了足足六年,迫切的心情即使她不说出来,他也看在眼里,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道:“明日我们就去那个村子,取剑之时,切不可急功近利,万万要小心。”
入夜。
夏侯之素睡的并不安稳,因为她正做着一个梦,梦里她虽一身素衣,但因恢复了女装,虽眉眼仍是清冷,但样貌却丽到惊人,只是那丽的惊人的一张脸却写满了绝望哀恸,隐隐地红了眼眶正与一男子相对。
那男子英俊不凡,神情坚毅,身后却是重兵把守,为首者手里捧着一个白玉镂空勾云纹剑匣,透过剑匣隐隐可见一把以黑玉为柄的长剑。男子眼眸中也透着绝望伤情,对女子低语:“莫邪,楚王命我铸剑,我已耗时三年,终得这一雄一雌两把宝剑。今日楚王要我献剑必是凶多吉少,我将那雌剑献与楚王,雄剑托付给你,待赤长大后,你传予他替我报仇。”
还未及女子拉住他,那男子已决绝转身,一队人马绝尘而去。
画面跳转间已是刑场,那男子昂首而无畏地站在刑台之上,大刀闪着寒光逼下。
“干将!”
夏侯之素猛然惊醒,她抚着胸口,心脏几乎要蹦出来,这个梦如此真实。她坐在床上回想,这梦竟是汉代刘向《列士传》中干将莫邪的故事。
在寻兵礼之前做了这样一番梦,夏侯之素觉得有些蹊跷,但看着床头如豆烛灯,稳稳心神,困意再度袭来,便复又沉沉睡去。
翌日,艳阳高照。
江百舟、夏侯之素来到了雨旺村,遥遥地,果然在湖中心隐隐可见一座浮亭。
他们带着当地官府派来支援的官兵泛舟而去,约莫划了1个时辰,那浮亭依然遥不可及。江百舟站在舟头,奇道:“这湖看着没多大,我们划了一个时辰竟然还没到。”
他话音刚落,突然自平行的湖面上快速飘来大片大片铅灰色的浓雾,兜头盖脸一般罩在视线所及之处,瞬时阳光明媚的湖面就漫天漫地间成了一片茫茫,似将两舟隔成了一座孤岛。
“这样好的天气怎么会突然起了雾?”江百舟急道。
“那次……那次我们去浮亭的路上,也是这样!这是河里的巨龙作怪,是巨龙作怪!我们赶紧回去吧!”舟上,不知是谁的声音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这不过是湖面上水气大的缘故,按理来讲,这种平流的雾绵延不长,我们加快船速,往前冲出去看看。”夏侯之素说着疾步奔到舟尾,快速在自己的舟尾用缆绳系了个死结,将缆绳往后舟上一甩,自己轻盈一跃踏到了后舟的舟头,在舟头打上个死结,道:“用绳索连在一起,以免迷失了方向,前头的舟向着绳子前的浮标方向去!”说罢,她抛出一条鱼线样的浮标,浮标越过前舟投入湖面,一盏红缨在湖水中格外显眼,那是拾遗处的发明,用来在航行中遇到大雾时判定方向。
她的声音坚定而沉稳,这一系列动作也行云流水,舟上的人见此情形,竟都踏实下来,不再说话,按照她的指示,用足了全力行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在江百舟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突然之间,雾散了。那诡异而来的雾诡异地消失,一点痕迹没有留下,只是天色阴沉的可怕,浓云黑压压地几乎压到了人们的头顶。
“是浮亭!”舟中有人指着眼前失声大喊。
江百舟和夏侯之素抬眼望去,果见一座四角飞檐的白石浮亭近在咫尺。
“靠近一些。”说着,夏侯之素已站起身,准备上亭。
“师妹,今日之事诡异颇多,你一定要小心!”江百舟拉住她,沉声道。
“放心,待我登上浮亭,你们往后退。”说完,她已纵身一跃,两步登上了那浮亭。因她轻功极好,是以浮亭纹丝未动。
夏侯之素缓缓走入浮亭,果然见那浮亭中心有一石头圆桌,之上放置了一个约4尺的白玉镂空勾云纹剑匣,透过镂空,隐隐可见里面一把黑玉剑柄、玄铁剑身的三尺长剑,正兀自寒光凛冽。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昨晚的梦境,心里一凸一凸跳得厉害。
“这样强的剑气……”夏侯之素自幼习剑,对剑本身很有感知,又知道刀剑,特别是一些名匠制作的刀剑上,都会有匠人铸剑时宁神屏气的精神和执念凝成的剑气。眼前这一把剑气格外浑厚。
犹豫之间,她的手已经抚上了那白玉剑匣,久无人碰的白玉本应寒凉,可这剑匣却触手生温,仿佛主人刚刚离去没多久,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颤。那剑匣本没有上锁,但确实如之前所闻那样竟打不开,她正琢磨着个中机巧,就听见自前方的湖面上传来一声轰然破水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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