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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第六十二章)

匠人(第六十二章)

作者: 老锹 | 来源:发表于2023-12-22 11:06 被阅读0次

第二天上班,庄汉尘把麻醉枪给王姐送去,还有那一瓶麻醉剂,他给倒出来一小瓶,二十发子弹两三毫升麻醉剂就够了,因为每次注射只要0.1毫升就能把人麻醉五小时,所以他给王姐装了一小瓶,能有十毫升药水,教给她用法,王姐试射了几次,就学会了。

庄汉尘告诉王姐今晚就启程回老家看看,已经三年没回去了,那边还有父母和五个哥哥三个姐姐,他家只有庄汉尘一个人在外边。

王姐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叠钱,都是崭新的十元大钞,王姐数出来50张给庄汉尘,“小庄,这是一点心意,给你父母和哥哥姐姐们买点东西,我爸那里钱多,经常给我,你别不要啊,我也不多给你,就这么个心意。”

庄汉尘感觉自己无法拒绝,就接过来,“王姐,你帮我太多了,我会永远记住你的,会永远报答你。”

“别说了,那啥,你晚上走多穿点,这几天冷。”

“好的姐,那我走了,今天想早点走回去收拾东西。”

“去吧。”王姐眨了下眼睛笑着说。

离开技术组办公室,走廊里静悄悄的,,下了楼,车间里空荡荡的,小贾被抓走后,车间没有再派新的厂长过来接任,原来干活的那些人也都不见了,小贾接过来的订单都被甲方撤回了,庄汉尘发现,那几台像房子大小的巨型机器,都被盖上了巨大的塑料布,塑料布上落了一层灰尘。

庄汉尘刚进厂时,被这几台大机床震撼到了,可是现在他们却被尘封起来,也不知道会封多久,那一排排的小机床,还有庄汉尘改造的自动机床,都默默站在那里,像秦陵里的兵马俑,庄汉尘很难过,眼泪流了出来,看到车间门口站着一个人,庄汉尘赶紧擦掉眼泪,走到车间门口,看清了是机修班的班长刘师傅。

刘师傅也看到了庄汉尘,“庄工,你来了,还干活啊。”

“刘师傅,你值班吧,我来看看技术组的女王工,车间是不是就你俩还在上班?”

“王工?他回来了?是女王工吧,唉,可不嘛,不开工资人都走了,我也不是上班,在家待着没事做,就来车间看看。”

“刘师傅,你有技术,怎么不出去找点事做?”

“我身体不行了,你看我腿。”

庄汉尘往下看,见刘师傅走了几步路一瘸一拐的,“你腿怎么了?”

“哎,脑血栓,不只是腿,手也不好使了。”

“那你没去医院看看?”

“哪有钱看,现在厂自己的医院也收费,厂里社保都没交,自己看哪能看得起,就这样了,到哪天算哪天。”

“唉,这厂子。”

庄汉尘很难过,以前在车间,刘师傅是和他关系最近的人,他做东西用设备,就是机修班的,刘师傅给了他很多便利,机修班的各种工具材料他都可以随便使用,刘师傅还送给他了一个铁皮工具柜,这种柜子只有机修班的人才会配有。

“刘师傅,我帮你想想办法,你别急,我今晚回山东老家,过完年就回来,回来了我帮你查查治疗方法,你现在我感觉病情不严重,治疗效果能不错,我没接触过这个病,等回来了去查查资料。”

“如果能治,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你看我一直病着没法干活,也看不起病,如果价格高就不想治了。”

“不会价格高的,我会自己配药,会自己做药,中草药又不贵,到时候都包给我,你不要出钱,不过不一定能治好,以前没遇到这种病。”

“你有啥方法都可以拿我做试验,我这年龄也没多少日子了,啥都不在乎。”

“你还不到六十吧,咋这么说。”

“五十五了,马上六十了,干活的人老的快。”

庄汉尘要了刘师傅家的地址,又安慰他一番,就出了车间往厂办走,几个儿童在路上玩耍,看不到往日里工人们忙碌的身影,来回搬运零件的手推车也不见了,路边自己做的拖拉机还趴在那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走到厂办公楼门口,见王素红走出来,想是来找他的,就拉着王素红去办公室里待着,工厂因为没交取暖费,今年冬天被停止了供暖,车间里冷得冻了冰,办公楼里因为有电暖气,气温不算高但也不冷。

办公室里就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助理工程师,去年毕业分来的,另外两个工程师不知道去哪了,好多天都不见了人影,录音机里在放那两个当红小品演员说的小品,一个模仿口吃的人逗人发笑,庄汉尘听着很难受,他也是因为语言障碍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想想就气愤,这种无视他人病痛的人还会这么走红,国人的道德都跑哪去了,他恨恨地嘟囔一句,“无耻的下流。”

王素红看了他一眼,低头不做声,这盘录音带也不知道咋这么受欢迎,办公室里总有人放。过了一会录音带走到头了,王素红飞身起来冲过去,“该翻面了吧,放到头了。”

她把录音带取出来,在手里摆弄一下又装上了,按动放音键,就坐下来,过了好长时间还没放出来声音,那个工程师过去查看,见他左按右弄的就是没声音,他把录音带取出来,发现录音带断了,“这破带,断了,娘的。”

他把带放桌上,换了一盘,屋子里想起了杨钰莹柔美的甜歌。

庄汉尘见王素红在偷偷笑,也不敢问她,想是她知道那盘录音带为啥断了,庄汉尘装作没事的样子,跟着录音机哼唱。

“你也跟着唱。”庄汉尘说。

王素红就跟着录音带一起唱了起来,“问声阿妹去见谁呀,阿妹心儿醉,去见久别的情哥哥,远方凯旋归……”

王素红唱的如此委婉动听,不但发言准确吐字清晰,情感也拿捏到位,那个工程师听着兴奋地鼓起掌来。

“再唱一个,再唱一个,你比杨钰莹唱的好。”那个工程师兴奋地说道。

庄汉尘也开心地大笑,王素红又继续唱,一首接着一首。

唱累了,王素红捧着庄汉尘给她倒的热水喝,“小妹子,你是哪个车间的,到我们这吧。”那个工程师说道。

“我已经是你们这的了,我是庄哥的小跟班,他是你这的,我当然也是了。”王素红说。

“哈哈,那你以后就天天来这里上班吧,能天天唱歌多好。”

“我还得跟着庄哥,仗剑走天涯呢。”

那个工程师哈哈大笑,庄汉尘看时候不早了,“走,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六点的火车,我步行到火车站,四点半就要出发。”

庄汉尘起身要走了,王素红就跟着他,出来的时候,她顺手把桌子上那盘断开的磁带握在手里,两个人路过垃圾箱,王素红手一扬,那盘磁带在空中旋转着,飞进了垃圾箱。

“你是怎么把那盘磁带弄哑的?”看周围没人,庄汉尘才敢问她。

“拉断了呗。”王素红回答。

庄汉尘紧紧搂住王素红,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他们还是在厂里,被人看到不好,就又松开了。

“你几号去我家?”庄汉尘问。

“明天我就去买票,买到哪天算哪天,春节人多票难买。”

“那你买到济南就行,我二哥有车,我让他带着我去济南接你。”

“日期没法定,写信又太慢,你家有没有电话,我买好票了告诉你。”

庄汉尘告诉了她二哥家里的电话,他俩走出厂,走到家属院,“咱俩就在这里告别吧,我回去收拾一下做点饭吃然后就走了。”

“我也去你家,晚上我去送你,帮你拿点东西。”

“晚上太黑了,这边路还背,路灯都没有,你别去了。”

“我不怕黑,晚上我经常一个人走,没事。”

“不行,你自己走夜路我也担心啊,提心吊胆的,还是稳妥点好,咱俩都不用担心对方,这样多好。”

王素红点点头,走到王素红家楼下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王素红好像眼眶有些红,“庄哥,你会不会不回来了?”

“不会,哪这么容易就走了,春节后我还要给王姐做个东西,还要给我们车间刘师傅做药,肯定还会回来的。”

王素红点点头,她伸手抱住庄汉尘,头埋在他胸口,庄汉尘也抱住她,身后有人咳嗽,庄汉尘回头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站在身后,皱着眉看他们,庄汉尘急忙想松开,王素红还是紧紧抱着他不放手,庄汉尘慢慢挪动脚步,想让出来路让阿姨过去,王素红脚步没跟着挪,庄汉尘怕那个阿姨过不去了又咳嗽,就着急了,他把手往下兜住王素红臀部,向上一发力,把王素红抱了起来,王素红搂住了庄汉尘脖子,双腿盘在庄汉尘腰部,“你怎么不亲我了?”王素红望着庄汉尘,那个阿姨发出奇怪的声音,从旁边走过去了,等她走远了,庄汉尘就亲吻王素红,吻了好久,听到身后又有脚步声,庄汉尘松开手,把王素红放下来,王素红也松开了,她极速转身,跑着上楼了,她转身的瞬间,庄汉尘看到她满眼都是泪水。

庄汉尘明白,王素红已经深深爱上他了,他俩互相已经爱得很深,无法再分开,可是自己现在就像一片飘浮的落叶,还不知道以后的路往哪里走,从步行走回家,到收拾东西出发,又一直到坐上车,经过一宿加半天的煎熬车开到济南,庄汉尘都在想这个问题,也没找到答案,人活着在庄汉尘看来,就是为了赚钱,赚钱就是为了能活下去,但还有王素红,现在活着还要照顾好亲爱的王素红,要让她也活的更好,即使自己死去,也要让王素红好好快乐地活下去。

高中时候的物理老师说他有物理天赋,同学们都说他以后会变成爱因斯坦那样的物理学家,小学的时候美术老师发现他有画画天赋,同学们都叫他小画家,大学的老师发现他有发明天赋,说他以后会成为发明家,现在想想这些都有些可笑,庄汉尘不知道自己为啥会一事无成,沦落到几乎讨饭的地步。

济南到了,一出站就看到二哥向自己招手。

“怎么就一个人?”二哥见面第一句话就问。

“啊,二哥,还要几个人?”

“对象呢,女友呢,没一起吗?”

庄汉尘愣了一下,他和王素红的事从来没和家里人说过,二哥怎么会知道?不对,二哥在逗我。

“哪有啊,就老哥一个,光杆司令回来了。”

“还没找啊,老爹老妈都急死了,天天念叨,这次回来赶紧相亲吧,大哥,三姨,大姐,老叔,都给你介绍对象了,赶紧选一个,走之前定下来。”

“哈哈,那也太多了,其实,我好像有对象了。”

“谁啊,咋不带过来?”

“她说春节时候过来,我给她留你家电话了。”

“那也看,都看看,看中哪个选哪个。”

“不看了,挺麻烦的,我的这个估计能成。”

“能成那就太好了,得赶紧通知那几个不看了,人家姑娘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嗯,不看了。”

两个人聊着,车子在山间公路飞驰,公路都翻修过了,又宽又平,路边大山一座座掠过,山间有一块块农田,还有漂亮的二层小楼房。

“咱这边变化真大,都盖楼了。”

“可不嘛,这几年家家盖楼,等去我家看看,我家盖了三层楼。”

“太好了,大哥现在做啥?”

“大哥当县长了,天天出去吃饭,看不着影,你三哥包了牛场,养了一百多头牛,你四哥开了影楼,你五哥在棉纺厂当车间主任,咱大姐在家务农,和大姐夫种了一百多亩地,你二姐他俩办了一个手套厂,你三姐在银行上班。”

“咱爸咱妈身体好不好?”

“咱爸病多,不太好,不过都治好了,问题不大,咱妈天天锻炼,和附近老人们一起练一种气功,身体可好了。”

“哎,可惜就是总看不到,一晃就三年了。”

“你也不回来,咱爸咱妈都想去长春看你了。”

“我们厂一直效益不好,工资都拖欠三年多了,我想给厂里多设计新产品,能让厂子复苏过来,但是感觉不行,力量不足。”

“快别管了,那种厂子我知道,没用的,不是一人能挽救的,快回来做点啥算了,这边现在发展特别快,万元户现在都不稀奇了,现在时兴百万元户。”

“两边差距太大了,你没看看那边郊外的房子,都是以前的那种砖瓦房,都没有盖楼的,破破烂烂,唉,我回来也不知道能干啥。”

“县里有个机械厂,效益还行,来我这里也行,帮着开单取货送货,我和你嫂子的那个贸易公司,生意还行。”

两个人说着话,就看窗外楼房多了起来,一排排整齐高耸,还有两座高层大楼,庄汉尘数了数是二十多层,车子已经进了县城,这县城变化太大了,已经无法辨认。

庄汉尘父母的家是县城郊外的平房,篱笆墙是钢筋水泥的,粉刷成了白色,篱笆是钢筋弯成焊接的,涂刷成了绿色,院子里一圈都是二层楼,有四五座,中间一块空地,那棵银杏树已经落叶,还能看出来夏日里一定是枝繁叶茂的样子。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放鞭炮,看庄汉尘和二哥进来,都愣愣地看,一个大些的女孩认出来了,“老叔,你回来了。”

庄汉尘认出来是四哥的女儿英子,“英子,长这么高了,上几年级了?”

“我都读初二了,老叔,是不是认不出来我了?”

“能认出来,不过要仔细看看才能认出来,你们几个是谁家的,快说。”

“我是庄汉婷家的。”庄汉尘马上认出来,这个小男孩是三姐的儿子,上次见到的时候只有两岁,现在应该是五岁了。

“你呢,是不是小泥泥?”那个女孩点点头,“我爸是庄汉权”,庄汉尘知道这是五哥的女儿,应该是七岁了,还有一个最小的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庄汉尘,“这是谁,没看出来。”

“这是我姑姥姥家的,小栓子。”英子说道。

“姑姥姥?”庄汉尘没弄清楚是谁。

“就是咱爸的那个妹妹,文革被判死刑的那个,这是她小儿子的孩子。”二哥解释道。

庄汉尘明白了,这就是他亲眼见到被民兵用枪打死的那个姑姑的孙子,姑姑八三年被平反了,那次经历庄汉尘刻骨铭心,当时他十六岁,比英子大两岁,他趴在草地里用自己做的土枪朝那个民兵开火,子弹飞出去了,不知道飞到了哪里,眼看着姑姑被那个民兵打了三枪。

庄汉尘蹲下来,扶着这个小男孩双肩,小男孩愣愣地看自己,“你几岁了?”

“三岁。”小男孩说完,咯咯笑着跑开了。

二嫂听到外边的声音急匆匆出来,“汉春,刚才有个长春电话,是个小姑娘,说是咱老弟的媳妇,她订好票了,明天这个时候到济南,也是长春到上海这趟车。”

“小尘,你俩结婚了?”二哥问。

“没结,那个小姑娘有点虎,啥都敢说,我俩认识刚三个多月。”

大家都笑了,二哥二嫂带着庄汉尘进了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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