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挨饿的经历

     

往事如风，却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昨天没吃上大锅菜！也没吃上饺子！（大锅菜和饺子是我们去村里亲戚家看会的标配）因为我上午收拾完，有了突发情况，学校临时放假，让孩子们回来了，有传言说要静态管理，我就着急忙慌的跑去买了一大堆菜、馒头、鸡蛋和肉。也说不清为啥，每次有突发情况，就会莫名的心慌，不由自主的想备好几天的口粮，宁妹妹说她可能是没经历过挨饿，所以没啥感觉。说起挨饿的经历啊，还真是终生难忘，潜意识里曾种下了担心的种子，就不知不觉发芽长大了。

        1996年暑假，我们刚搬到村北头的新家不久，邢台发了一场几十年罕见的大洪水。现在依然清楚的记得，那个炎热的下午，听见村里大喇叭喊邢台水库要泄洪，娘还说家里没面了，让爹一会儿骑摩托车去面坊带一袋，回来正好蒸馒头。然后一家人就在巷口听邻居们唠嗑，有的说几十年没见过发大水，真的假的？有的说不管真假，还是准备点儿吃的吧，以防万一，但大都不太相信这发洪水的事儿。就在这声声的疑惑和议论声中，天忽然就阴了，不知谁大吼了一声：“大水来啦！”，抬眼往南面公路口望去，滚滚的洪水已经翻涌着朝我们奔来，大人们赶紧回家拿出了铁锹、锄头等，开始铲土在巷口堆，可水势太大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大水已经漫到了眼前。我和姐姐跑回家时，天空乌云密布，随之倾盆大雨便哗啦啦的下了起来。我们赶紧跑去屋里关窗户，再出来时，院子里的水已经眼看着涨到了台阶旁，爹娘赶回来打开院门，飓风呼啸着，想把院门吹倒。停电了，天地间一片黑暗，只听见震天的雷声和带哨的风声，闪电在黑暗中时不时撕开一道口子，又嘶吼着打将下来。等爹娘回到屋里，浑身早已湿透了，爹手里拿着几个洪水里捡到的南瓜，说巷口的大水已经漫到大腿了，幸好我们的新房子地基垫的高，要不可能就被淹了。慌乱中，大雨不知何时停了，我们爬上房顶去看，只见我们的新家像一座孤岛在漫天的大水中伫立着，西邻和东邻都是一片房基地，和北面大片的玉米地，都早已被大水淹的啥也看不见了，而南面的一排房子和我们隔着没腰的大水，一种孤独的恐惧感爬上头皮，让人眼晕心悸。晚饭时，看着锅里仅有的五个馒头，谁也舍不得吃，大家都吃了一碗南瓜粥，娘说我正在长身体，硬是让我吃了一个馒头，就把剩下的收起了来了。一晚上我们也不敢睡，拿着手电筒跑出去看了好几次，生怕睡着睡着被大水给冲走！

      后来的三天里，我们一家人吃麦仁儿熬南瓜粥，爹娘和哥姐都不吃馒头，说不饿。我自己嚼着嚼着馒头就泪流满面，除了饿，更多的是难过，我是在全家的爱里长大的孩子，尤其在这种情况下，亲人对我的心疼让我心疼的刻骨铭心。三天后，舅舅来到家里，带来了大米和面，说他每天在村口等，今儿村委会终于凿通了东西公路，让村里的大水往北边河里流去，水位才退了去，公路上搭了条木板，只能过个自行车。娘没多说话，只吩咐舅舅赶紧带我去小姨家，让小姨给我做点好饭。我跟着舅舅去了邻村的小姨家，小姨见到我第一眼，泪便湿了眼眶，一边转头用手背抹着，一边沙哑着嗓子喊我：“宝儿啊，想吃点啥？”  我看姨心疼的样子，使劲咧嘴笑了笑说：“我想吃鸡蛋炒馒头”就看见姨一口气打了四五个鸡蛋……  发洪水后来的好几年，我都不吃方便面火腿，因为大水退去后，村里给每家发了一箱方便面和几根火腿，说是救灾物品。我一看见这些就感觉这是受灾吃的东西，心里就莫名的难过。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我当时在陕西凤翔，县城里震感强烈，受损严重。我们住在四楼，本来是自己买菜做饭，地震导致楼体裂了缝，余震又不断，就不敢回去了。白天在附近广场上转悠，路边吃碗麻辣烫，脸上因为过敏起满了红疙瘩，又烫又痒，牙龈和嗓子也肿痛的厉害，那时候好想老家的饭啊，想吃娘做的各种好吃的，甚至想家里的水的甜味。晚上，我和小伙伴儿一人裹一条毯子，在广场人堆里找个空地儿，听当地的老乡们聊天儿，当然也听不懂几句。等夜里肚子饿的咕咕叫时，我俩就凑一块儿说着，等回到家，要去大吃特吃一顿，烧鸡、烤鸭、酥鱼、大猪蹄子，焖煎炒炸煮烤蒸炖……说着说着哈喇子就流出来了，唉，更睡不着了！

        今年四月份封控时，家里虽没断粮，可爱可敬的志愿者们不辞辛劳送菜上门，可那种打开冰箱空荡荡，想吃啥不能马上出去买，很是捉襟见肘的感觉还是让我想起来有些后怕。老公更是每每打电话都嘱咐几遍，家里要适当囤一些吃喝，省的特殊情况来的突然了，又慌的措手不及。我自诩是个比较节俭的家庭主妇，平日里尽量不浪费粮食，可家里有孩子正在长身体，总在有一些风声时，就忍不住心慌的要囤一些吃喝。

        现在终是越来越理解父辈的节俭了，他们是从真正的苦难中长大的。小时候常常听爹娘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听不懂，也不明白真正的挨饿是什么，就老是想着家里明明不缺吃喝，他们为啥还那样省俭，省俭的让我们难以理解。现在再跟孩子们讲那样的岁月，可能他们感觉就是恐龙世纪吧，像听神话一样好奇，没东西吃？没衣服穿？好神奇呀！这几天早晚冷的我都穿羽绒服了，吾言说啥也不肯穿秋裤，为此我还生了几天气！环境和经历这种事，说起来那都是笑话，不亲身经历，永远也只是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