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落卡”是一个地名,确切地说是一个自然村名。从地名发音来看,它极有可能是彝语的音译,在很久以前,这里或许是彝族聚居地,由于历史上不为人知的原因,彝族同胞们迁徙到别的地方去了,只留下地名相传至今。
走进绿树掩映的村里,到处是依山而建的石板房,所用石材呈暗红色和褐色,墙体用简单打磨过的石头垒砌,屋顶以石板覆盖,这些房屋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完全融入自然中。早上,当第一缕阳光从村后翠绿的山上照射下来,整个村子笼罩在淡淡的雾霭中,各家炊烟四起,在这个光与影的世界里,播落卡村恬静安详,美如诗画。中午,那棵老刺栎树下的大石头上,有妇人闲聚、邻里招呼,不远处鸡鸭奔跑、孩童四散着追逐打闹。一位大爷爬上屋顶,裸露着胸膛躺在石板上晒太阳,嘴里叼着似乎永不熄灭的长烟斗吧哒吧哒地抽着,手里反复把玩着用牛皮压制,并用土漆精心漆过的圆形烟盒。他看着天空,表情惬意而又享受。傍晚,斜阳照射下,整个村落一片金黄,牛羊踏着余辉,从各条山道上悠闲地回来,要是在过去几年,放牧人还会时不时来上几嗓子山歌。
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一群人,或三五人、或几十人,来到这里,有官员、绘画者、摄影者、写作者和“砖家”,他们在村里四处转悠,用手机或专业照相机记录村里的每个角落。他们彬彬有礼、侃侃而谈,认为这个村生态无破坏、人文无干扰,实在是大美,必须加以大力保护,打造乡村旅游名片。一天,一个油画家来到这里,虽自称油画家,但鬼知道他画过什么作品,他剃着光头,将太阳镜反戴在后脑勺上,翘着兰花指并吊儿郎当地对村民说:“你们这里自然禀赋非常好,这些石板房在别的地方都找不到了,要好好加以保护利用。要将那些在城里呆腻了的人吸引到这里来野游、远足或者写生。你们可以将自己的土鸡蛋啊、老火腿啊、干酸菜之类的卖给他们。为他们提供伙食、住宿,并收取费用。这样你们就解决了持续收入的问题。”村民睁大眼睛听着,仿佛在听一个疯子的梦呓。村民不明白的是,我的处处不方便,为什么在你眼里是一片美好。
现在,到处都在如火如荼地搞乡村旅游,其中不乏有成功的经验,但并不是可以复制到每一个地方。但凡成功的案例,都必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出色的自然禀赋,以及便捷的交通,有了这些还不够,还得有完整的产业链作为持续支撑,这样乡村旅游才能成为可能。那些著名的传统村落或特色古镇历史上都曾经是交通要冲,物流及信息极其发达,人们早年外出经商,发达以后回到家乡置地建房,留在家里的弟兄则发奋读书,博取功名。经过长期的历史积淀,商人们留下了一座座富有传统特色和充满沧桑历史的深宅大院;读书人们或著书立说、或出将入相,留下传奇名声,名人名居与现代商业规则融合后,形成了完整的第一二三产业链,这样就形成了留得住人、引得来人的完整综合体。直白地说,那些以特色名居为卖点,并营销成功的地方,人家祖上曾经都阔过
反观播落卡村,不但没阔过,而且贫困犹如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每一个人。这里自古交通闭塞、文化落后,距离最近的集镇也有二十余公里,直到最近才修通仅宽四点五米的弹石路。过去人们建房只能就地选材,别无他途,满山的石料是居民们唯一能找得到,又用得起的建材。这是客观现实决定的选择,无关乎其他。现在各色人等从不同地方来到这里,惊呼这里如何美,这是不知民间疾苦的表现。你们不知道的是,这种结构的房屋几乎没有抗震能力,一次轻微的地震就有可能将这里夷为平地。由于石板不可能做到无缝对接,在绵绵的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因为没有排污设施,整个村子粪污横流。若不是因为贫困,谁会居住在这样的环境呢?你若确实有闲情逸致,不妨来这里摘点小花、写点小诗、画点小画、摄点小影,弹点小吉他,但绝不可忽悠村民如何保护利用这些房屋,做乡村旅游等伟大构想,尤其不可鼓吹“猪圈咖啡屋”这类奇思妙想。人应该建立健康的审美情趣和体面的价值观,不可教别人做自己根本不相信,也做不成的事。
村民最需最盼的是发展,通过发展可循环的产业持续增加收入以消除绝对贫困,然后拆掉这些象征贫困的老屋,建起新的小楼,同时让孩子们得到更好的教育,所有人得到更优质的医疗服务,这是他们的终极梦想。有人想要贩卖贫困,使村民误入歧途,浪费大好时光,这可耻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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