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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琐言】一座千年古墓能改写历史吗?

【读书琐言】一座千年古墓能改写历史吗?

作者: 非我琐言 | 来源:发表于2018-01-29 22:51 被阅读0次

    一    千年古墓引爆的全民热潮

    2015年,一座两千多年前的古墓进入公众视野,入选当年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考古发掘者通过各种媒体,向公众进行了广泛宣传,墓葬品展览场场爆满、相关学术会议不断举办、各种专题讲座座无虚席……这座引爆全民考古热潮的古墓就是海昏侯刘贺的墓葬。

     刘贺印章

    海昏侯刘贺,汉武帝刘彻之孙,昌邑哀王刘髆之子,汉朝历史上几乎被人遗忘的皇帝,在位仅二十七天,被废后改封为海昏侯,一身兼有帝、王、侯三重身份。在其去世两千多年后,刘贺随着其墓葬的发掘而重新为世人所知,其热潮持久不散,受关注度甚至远超声名煊赫的曹操墓。

    世人多目眩于海昏侯墓葬中的金饼、马蹄金、麟趾金、金板、玉佩、龟形玉印、漆器等众多精美琳琅的器具,专业学者们则更聚焦于墓中简牍文书、孔子像等更富有学术研究价值的文物。不少学者认为墓中出土的简牍文书学术价值极高,或可提供历史研究的新思路。如史称刘贺被废是因为其昏聩、淫乱,二十七天干了一千一百二十件坏事,而出土文物中的“孔子屏风”、刘贺生前阅读的《礼记》《论语》等儒家经典、为参与汉家宗庙祭祀而预制的大量“酎金”、毕恭毕敬写给汉宣帝的奏疏等却似乎具有另外的指向,有学者由此认为刘贺应该是个风雅、尊儒、知书达理的文化人,这也许能为西汉中后期政治斗争提供新的研究视角。考古新发现是否可以改变甚至颠覆传世基本文献的记载?学界对此各执一端。而对于刘贺及其墓葬,公众还有种种疑问:

    刘贺身为藩王为什么能当上皇帝?

    刘贺为什么只当了二十七天的皇帝?其背后有什么宫廷秘闻和诡谲动荡的权力纷争?

    “海昏”一词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贬损之意?

    墓中如此精美众多的陪葬品从何处聚敛而来?

    ……

    针对这些问题,

    辛德勇先生《海昏侯刘贺》一书给予了解答。

                                                             海昏侯墓出土的马蹄金和金饼

                                                                  海昏侯墓中的《论语》

      《海昏侯刘贺》

    《海昏侯刘贺》出版于2016年10月,是第一部有关海昏侯及其时代的学术研究专著。作者辛德勇,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历史地理学、历史文献学研究,著有《隋唐两京丛考》、《古代交通与地理文献研究》、《历史的空间与空间的历史:中国历史地理与地理学史研究》、《秦汉政区与边界地理研究》、《制造汉武帝》、《中国印刷史研究》等。因其学术水平精湛,著作颇丰,出书速度快、质量高,得号“辛神”。

    《海昏侯刘贺》一书主体是西汉武、昭、宣三朝政治史概述,作者结合《史记》《汉书》等基本历史文献和出土文物,围绕海昏侯刘贺的各项重大问题,对刘贺及其背后的时代进行了详细分析,“揭开汉武帝晚年以至汉宣帝时期西汉朝廷深宫争斗的内幕,展现海昏侯刘贺在这场宫斗大戏中的荣辱浮沉”。

    “巫蛊之祸”: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身为藩王之子,刘贺本无机会承继大统,但起伏动荡的政治风云将一干历史人物裹挟其中,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这场政治事件就是太子据的“巫蛊之祸”。

    太子据,武帝嫡长子,母亲卫子夫。刘据为政宽厚,温和谨慎,深得民心。但其性格、为政方式与武帝大相径庭,武帝以其不类己而渐生不满。而其母卫子夫因年老色衰而失宠,武帝新宠不断,前有王夫人,后有李夫人,继之以赵婕妤、尹婕妤等,且多有子。又兼武帝晚年为求长生,常服仙药,性格暴躁多疑,任用酷吏江充,时生大狱。卫子夫、刘据母子的皇后、储君地位岌岌可危,常惶惑不安。在这种背景下,爆发了“巫蛊之祸”。

    征和二年(前91)七月壬午,江充率人进入“太子宫掘蛊,得桐木人”。太子据发兵反叛,后兵败自杀,史称“巫蛊之祸”。后世学者多认为江充栽赃陷害太子据,预埋桐人于太子宫中,是“巫蛊之祸”的幕后黑手。而辛德勇先生在梳理大量的文献资料、人物关系之后,认为虽然武帝“父不父”在先,但从史料记载的事情经过、武帝反应、臣下上书及朝廷定性等情况来看,太子据确实是对汉武帝施行过巫蛊,难谈清白。而江充之所造,是制造巫蛊之祸,而不是埋置巫蛊之具——桐木偶人。

    正所谓吾之蜜糖,彼之砒霜。“巫蛊”成为太子据的砒霜,他因此而兵败自杀,却成为老昌邑王刘髆、昌邑王刘贺的蜜糖。

    立也霍光,废也霍光——昌邑王刘贺的悲喜人生

    太子据造反,兵败自杀,储位空虚,老昌邑王刘髆也有了被封太子的机会。但武帝临终前选择了五岁的刘弗陵,是为昭帝,以大臣霍光、上官桀、金日磾等五人辅政,老昌邑王与大位擦身而过。元平元年(前74),二十二岁的昭帝去世,无子,帝位再次空虚。霍光“征王贺典丧”,选择昌邑王刘贺作为新君。但在刘贺登基仅仅二十七天之后,霍光借当朝上官太后(其外孙女)之口废黜刘贺,另立太子据之子刘病已为君,是为宣帝。刘贺只当了二十七天的皇帝便被废黜,命运大起大落,正可谓立也霍光,废也霍光。

    后世史籍述及霍光,每多褒扬之词,多认为他作为武帝临终托孤的辅政大臣,功勋堪比伊尹。而辛德勇先生梳理了《史记》《汉书》中的大量文献,结合历史人物的关系进行分析,认为霍光在昭、宣两朝所作所为,不过是挟持幼主以号令天下。霍光只是一介权臣,等同于“莽操之辈”。昭帝完全被霍光挟持,只是汉家江山还没有公然改姓易号而已。此部分论证严密,材料翔实,颇见功力。

    “海昏”一词有无微言大义?巨额财富的地域来源?

    刘贺被废黜后,被宣帝改封为“海昏侯”。自唐代颜师古以来的学者,通常把“海昏”看作豫章郡境内的一个属县,但随着海昏侯墓相关发掘情况的公布,一些学者重新思考这一问题。如王子今认为“海昏”一词“应有特别的政治象征意义”,或带有“昏乱”的贬损之义,一如萧宝卷“东昏侯”之封号。历史地理是辛德勇先生的老本行,在这部分,他对海昏字义、海昏历史地理进行了详细论述,最终明确“海昏”只是一个地理名词,不带贬损之义,也无特别象征意义。

    至于墓中丰富的陪葬品,辛德勇先生从历史经济地理角度详细分析了昌邑故国所具有的“天下之中”的优势,结合《史记·货殖列传》记载,指出海昏所处地区并不富庶,墓中财富来源应该有二:一为其父昌邑哀王刘髆所留;二为从昌邑故国带来。

    辛德勇先生治学所涉,除当行之历史地理学外,于中国古代史、古文献等亦用力颇深,多有不同凡响的创见。《海昏侯刘贺》一书引用的史料相当翔实,推断也较为丰富、有趣。围绕海昏侯墓的种种疑问,辛德勇先生坚持认为“只要认真梳理传世文献的记载,基本上无须依赖考古学家下一步的工作,就可以做出比较确切的解答。”所以“无须期望对《汉书》记载的有关刘贺的基本史实做出什么翻案文章。”书中有关刘贺的论述较少,而太子据、霍光的考证、训诂非常详细,略有喧宾夺主之感,或与海昏侯墓葬文物信息公布不多及辛德勇先生不以之为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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