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成尘

作者: 尚尚_b575 | 来源:发表于2020-04-06 21:44 被阅读0次

            梓帘出生在一个明媚的夏日,那时正好8点钟,她像小羊一样从她母亲肚子里掉出来,摔在了地上。她的姐姐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叫来她父亲,她父亲拿来一块桃花纹路的被褥,轻轻的把她抱了起来,顺便看了下体,是女孩子。她父亲也是个生手,把她托了起来,带着痛苦和开心的情绪叫来了他姐姐,询问怎么办。她的母亲像被人遗落的弹珠,有点透明,带着发黄的眼神望着他们把她新生的女儿如何整理,她的眼神似乎一下子清明了,可也就一下子而已。之后便是像个正常农村孩子出生那样,喂奶,吸奶,长大。只是她不像正常孩子那样顺利而已。她吸奶,母亲嫌疼,不让吸,她只能用不停的哭来吸引人的注意力。这个时候她的小姐姐就会喊来她的父亲,和她父亲一起,按住她的妈妈,然后她就乐滋滋的吃奶了,虽然以被她妈妈拒绝到她的怀抱,但此时的欢乐任何都比不了的。

    人生可是真奇怪啊,都说儿童初期对孩子对于依赖感的形成特别重要,但又什么都忘了呀!后来,梓帘经常给我说这句话。梓帘慢慢长大了,大大的眼睛,鹅蛋似的脸,小巧的鼻子,樱桃似的嘴,除了有点黄瘦之外,其余的不管什么都很漂亮。不过漂亮对于女孩子来说,尤其是弱小、无知的女孩子来说,从来都不是甜汤,从来都是毒药。梓帘在6岁时,和他爸爸的朋友玩的很好,40多岁,瘦瘦的个子,单身,笑时一脸猥琐,可对于孩子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呢!梓帘说,她记不记得具体情形了,只记得那个像龙卷风的天,爸爸和他的朋友说,让他送他回家,然后梓帘就很高兴的回家,然后就是梓帘想要上厕所,和他爸朋友脆生生的说:我想上厕所。他爸朋友用他那双死鱼眼环顾了四周,然后笑眯眯的说:那我们一起上吧。她准备脱下裤子,看到他爸朋友在看他,便说:“你扭过去”“好!’她爸朋友答道。她看着他扭过去,便安心的脱了裤子,小便起来了。不一会儿,他爸朋友扭过脸来:一起上厕所吧。他把她压倒了,躺在她身上,她挣扎,大叫:爸,爸,爸。”“你别叫,别叫”他说。“你再压我,我告我爸了。”“好,好,好,那你不准告诉任何哦!”“好”她说。她怎么回家的,不记得了,只是后来,她再也没有穿过那个红裙子,她姐总是问。她其实只是不想穿。她只是依稀记得那天那个裙子上边不知道尿弄湿了,还是什么的那种湿润感而已,她觉得太脏了。她以后还经常告诉我,她还记得,那个男人在一个农村的房顶上,当着很多人的面,把她抱在腿上,用手指抚摸她的下体,下体湿湿的,那时候她虽然感觉不适,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又没有学过拒绝,她又没有。她还记得,她从在那天地里之后,那个男人还一脸笑盈盈的让她去她怀里玩,她每次都把头低的低的,怕被看见。她觉得那个声音估计要存在脑中一辈子了,毕竟这世界上她又没有遭受过巨大的折磨,这勉强算一件。

    后来,梓帘也经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在学校被人欺负,在外面被人训斥,在路上听人议论,她说,总是这样的事情伴随着羞耻感和不好意思感。她从来没为这些东西愤怒,因为她不会愤怒。在这么多年以后,她不记得很好的事情,只是这些不好经历却深深影响着自己,即使成年的自己明白,这些东西不该归于自己,却也没有办法抹去。

    她曾给我说过,她很少觉得这个世界值得活得,纵使她现在活着。唯一让她感觉深刻的便是那个叫谢费的男生了,那个一头卷毛,不爱理自己,甚至脾气有点坏坏的,后来没有交集的男孩子。他是她的同桌,他突然就变成了她的同桌,像所有老套的故事那样,他们应该互相喜欢上了彼此,只是开头不太愉快而已,梓帘不太爱说话,但读书声音大,她很害羞,和男孩子说句话就会脸红。他们从来没有交集。她后桌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脾气很好,会为她讲题,而且思想很有深度,而梓帘便不一样了,她只是为了背书而背书,不思考,不动脑,可能她太蠢了吧,她只是关于她自己的比较敏感而已。谢费刚开始在讨论题的时候,会和后桌的女孩子说不管梓帘。但由于是女孩子,而且她比较好,就会和梓帘站成一个阵营,但梓帘不太喜欢那个女孩子,可能是太伶俐了,不是很舒服。但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过着,不管无情与有情与否。梓帘喜欢上谢费完全是因为过度关注。一天晚上,梓帘和她朋友在玩耍时看见了谢费炯炯有神的眼睛,她发现他好像在盯着她看,便开始在意了。慢慢的谢费会摸她的头,像摸小狗一样。她换发型了,会说:你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新发型真好看,在哪剪的,我也想剪一个。”她抬起通红的脸,看着对方涟涟的笑意,一言不发。她也会时刻关注他给她的信息,甚至偷偷玩她姐姐的手机,就是为了和他说句话,但因此还是错过了很多。他们后来差点在一起,他们用手机联系,但那天梓帘正因为家里的事情烦心,便没有注意到他发的暧昧信息。而且梓帘啊,梓帘从来没有想过谈恋爱呢!后来,很多年以后,她还可以想起他在操场上健步如飞的背影,还可以想起那个黑色衬衣,还希望当时的自己没有因为他有了女朋友而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本来联系就很少呢!她给我说,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让他青春有个恋爱,好好保护自己的姑娘。

    其实,我一直觉得梓帘虽不幸福,不至于悲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她在那天嘈杂的声音中,低低的在我耳边说:你有没有想过让你的母亲死,有没有呢?我想过无数次呢,有一天,她去世了,我就可能觉得我的祈祷成功啦!”“你说什么?”我呆呆的望着她。“没什么”她又恢复往常清冷的眼神。为什么会觉得梓帘奇怪呢!只是因为发现一起在操场上时那眺望眼神,在碰到猥亵大叔时害怕的神情,在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时之后的那种厌世之样,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仿佛都会飘散的错觉。“梦从来都会醒,人都会死,只是早晚问题而已!”梓帘告诉我她想让她母亲死时之后的一句话。梓帘不喜欢她母亲,并且有这种极端想法在我们外人看来完全是违背伦理,仿佛触到了底线时的感觉,但梓帘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母亲叫江铃,是独生女,但没有享受过独生女的待遇。她爸爸在很的时候,就不知道去哪了,母亲也在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她便被她小姨抚养。小姨家有5个姑娘,每个姑娘都很可爱、机灵、聪明,但同时也拥有着所有小孩的不谙世事的无情。她们取笑江铃,说她没有母亲,在我们家寄养着,说她是个坏小孩。刚开始,江铃还忍着,努力学习,希望通过知识改变命运,但这种不好情绪一直压积着。直到那一天,天空湛蓝,太阳火热,小草在吐着香气,在湿润的土地上,再次响起了:“这是我家,你走吧,不要待在我家。”“走,走,走,,,"这些声音慢慢的在江铃的脑袋中汇成一团,挥之不去。“你们走啊,走啊,你们这些傻逼,你们这些混蛋。”江铃哭者,喊着,但这些声音就几乎困住了她一辈子,也困住了她的女儿。于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就在这样花期的岁月里,在人们眼中凋零了。

    后来,就是正常疯女孩的日子,嫁给了一个条件不太好的男人,作为一个传宗接代的机器生活。如果遇到一个好的男的、有钱的,或许会找一个医生治疗,能够恢复;遇到一个坏的、没钱的,就是保你吃够,就已经算好了。江铃算是遇到一个差不多的吧!起初梓帘爸爸(梓鹄)他家去给江铃看了看病,到由于那个年代的药太贵,便停了。就是说,江铃好过一段时间,但由于没钱便没治。于是,江铃就继续疯了。刚开始,江铃并不是特别脑子不清楚的,知道要上厕所,知道上完厕所要擦屁股,知道吃饭不让饭掉到地上,知道自己孩子被别人欺负了要打其他人等等。这些梓帘见过一些,起初也没有什么感觉,但后来才渐渐明白他母亲没有那么严重。梓帘甚至感觉,她母亲没有越来越好完全是因为没有人权。因为善解人意姐姐走后,家里人从来都不会再给她纸,从来都不会再给她擦碗,从来不会再主动给她换衣服,从来都不会主动给她说话,她便更加严重了。再加上,梓鹄会打江铃,梓帘十几岁时,在放学后经常会听到拳头声和骂人声。另外,随着时间流逝,江铃封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年龄也在增长。身体的各项功能也在退化,好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梓帘给我说,她讨厌她母亲,完全就是在闻到屎尿味混合时,在她觉得一切就可以失去时,觉得父母完全给不了一点温存时,觉得一切消失最好时,最重要的时,看见母亲那种熟悉又不熟悉的羞耻感又出现时,那种强烈的愿望也就实现了。分不清了,分不清了,都不清楚了。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存在都那么的合理与不合理,3岁儿童可以去世,80岁老叟可以去世,40岁中年可以去世,20岁青年可以去世,这宣称着生命的不平等,同时也宣称生命的可贵。“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亲身的感受过死亡,两次家人去世我都没在身旁,我感觉到委屈,只有很少因为遗憾,更多的是因为缺少死亡教育导致生命的缺憾,人类的悲欢可以相通,是我听过的最可爱的一句话了,人们之在乎自己。”梓帘在我们站在她叔叔坟前这样说。她似乎丝毫没感觉不妥,我也是。“所有的一切都有缘由,你觉得很重要的事很大部分事由于没有得到而产生的欲望而已,并没有觉得一切都很值得怀念而已。”我说。“不,是有的,只不过这种东西不在属于我了,属于我的也终将会失去而已。”梓帘说。“What?你的意思是......"我回答到。

    我有个姐姐,她很勤奋,照顾过奶奶,照顾过妈妈,在她未出嫁以前,一切都是好好的,我也挺幸福的,衣食有人管,家理也很干净,妈妈也很好。但她出嫁之后,有了自己的生活,家里的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归属于我了。但我一直没成长,你突然让我扛起家里的重担,完全不太可能。再加上,我又在上学,所以便尽量减少回家次数,尽量减少回家洗衣服。而且由于是最小的孩子,一切拥有的都很自然,会冲父亲发脾气,从来没有作过饭,父亲也很忍耐过。不过,这种战争,从来没有谁胜谁负,只有两败俱伤,每次的不情愿、埋怨之后便是沉积的自我厌烦。更甚者,会觉得是父亲的错,就是因为他对姐姐过于刻薄,就是因为他年轻时不赚钱,就是因为他从来不体谅我们,才导致我们被骚扰,他心中只有自己,所有的养育之恩都是为了将来的养老之报,她把一切都怪罪到父亲身上。

    父亲再也没有年轻时的暴脾气与无畏,再也没有当年的怡然自得,我甚至一直觉得,这一切的纵容才导致我经常控制不住脾气,才导致了父亲的惨死。她的父亲是在修理家里的厕所时,被一根细铁丝扎断了喉咙,慢慢流血而亡的,慢慢的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却无法呼救,妻子就在那傻乎乎的看着。在他刚开始去世时,我开心死了,终于没人在管我了,我一个人躺在我屋的床上,静静睡着了,随后几天便是煮方便面、炒菜、买水果,肆意妄为。但是随着时间的运转,我没钱了,家里水管坏了,没菜了,没米了,衣服也旧了。我发现那些看似简单的在地里干活,很困难,厕所也很难修,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才知道你所与的简单都是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后来姐姐回来了,帮着家里整了整,在家住了很长时间,叫我做饭、锄地、修水管。那段时间我很快乐,小外甥也一直陪着我,他很可爱,我很爱他,会给他买一切我想给他买的东西,会陪他玩,会和他在一起,会抱抱他,仿佛属于我。但当姐夫回来时,我就知道了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些是他的,不是我的,同时也明白了属于我的真的已经远去,不在回来。也理解了为什么要结婚,这人生短短、日子茫茫,真正拥有一个东西又多难,东西会坏,花草会凋,只有这种身体合一的拥有才是真的拥有,虽然有可能是暂时的,但这种暂时是多少人的一生啊!最后,姐姐走了,走之前还给了我1000块,并且承诺给够我生活费和学费,没有让我还。之后,我一笔笔记这帐,周日去兼职,努力学习,争取奖学金,就是为了还债,每当老师问我有什么远大目标,哪有啊,这已经支撑我很久了。一切所有的变成更好的人都不及这种突然一无所有的轻来的沉重。

    她把这件事儿说完之后,淡淡冲我一笑。“其实你也会走的,我也知道。”她那被阳光抚摸的脸看起来竟然如此纯粹,待我反应过来,我不知何时就已经抱住了她,轻轻抚摸着她背,一下又一下。“我不会走的,我会永远待在你的身边。”我轻轻的说。她抬起头,那双淡漠的眼中此刻却耀如星辰,我情不自禁的吻了吻她的唇,一吻即起,至死方休,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我们会一起做在青草堆上看日落,会一起坐在过山车上尖叫,会一起趟过棕色的泥沼,会一起唱着最喜爱的歌,会一起尝试着做饭,会一起走过平淡的日子,我们很幸福。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的胸口开始变得透明,不疼不痒的,没有在意。慢慢的,发现手可以穿过去,早上起床会困难。我们都很慌张,去医院检查,人家说我这是旷世奇病,并且要留在来做研究。我们无法阻止疾病的蔓延,我们只能紧紧靠在一起,努力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但同时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我越来越想靠近她,我甚至晚上只有趴在她身上才能睡觉;我可以想起以前微弱的记忆,告诉梓帘,梓帘竟然也经历过一样的事情,我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我开始讨厌梓帘讨厌的一切东西,即使我曾经最喜欢的红烧鱼。我到底是谁呢?我不是失忆了吗?我头也越来越疼,我尽量离梓帘远点,我怕我会伤害她,一切都好像换了位置,我好像是她一样。但完全没有办法,我不行,一远离她,我的身体就像被人拖到地狱一样,火烧火燎的,痛苦万分。我们就这样过着,时间就这样走着,因为发现再挣扎也没有意义。终于到了我走的那天,我看着虚弱的脸,心里想着:没了我她可怎么办啊!于是,我给她说:“我会永远陪着你,变成你的头发,长在你的头上。”这话完全都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念想,因为两个都是只信现世的人。但她也笑着说好。我死后发现自己在梓帘的身上,我努力呼喊,她却一点也没有感觉,一点也没有感觉。就这样,我看着梓帘,自我死后再没剪过头发。在她去世的最后一天,她笑着说:陪了一辈子,你到底在不在呢!”我们看见了彼此,却一下子融合了起来,我们成了梓帘,成了梓帘的灵魂,原来我们都是梓帘啊,原来我们都是梓帘啊!

       梓帘睁开了眼睛,看着床头熬成两个熊猫眼的姐姐,轻轻的碰着姐姐的头,低声说:“姐姐,没事儿,我回来了。”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热泪盈眶。原来梓帘从大学里出来之后,被一辆大车撞了,成了植物人,她的姐姐日夜陪伴她、照顾她,终于梓帘醒来了。梓帘自醒后,经常回忆起那段时光,不知是真是假,可能是身体为了治好自己的精神分裂,也可能是偶然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影子,也可能只是自己纯粹的一个梦而已。但一切都不重要了,有记忆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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